疯狗加三 第71节

  雷诺有点小兴奋，他甚至想要收加三当学生了，但很快他就制止了这个想法——他太忙，给小孩打基础，偶尔点拨就可以，但正式的老师名头还是让给别人吧。
  雷诺的兴奋完全没有传递给加三，以至于加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几段话让雷诺“惊艳”了，否则他一定会拜谢地球的伟人们：感谢你们研究知识！感谢你们让教育普及和知识传播，谢谢！
  虽说地球的知识体系并不能完全解释神落星这个魔法世界的知识体系，可有个千万伟人帮他打下的厚实基础在，加三已经比神落星诸土著们要占许多便宜，至少他的思路要开拓许多。
  而且加三的思想并不固化，既能接受唯物，也能接受唯心，对于不能理解的他也不排斥，更不会认为不合理。之后在雷诺有意识的系统教育下，他先从自己能理解的部分开始着手，这才算是真正踏上了魔法之路——在雷诺这样的超级大能眼中，只学会几个小魔法可不算是踏上魔法之路。
  有老师教和没有老师教到底不一样！
  加三扒在口袋边，脑子里听着雷诺的教授，感叹道。
  首先没有老师，你可能会胡乱学，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有了了解你的老师帮你规划，你会发现前面的路非常清晰。
  雷诺建议他魔武双修，同时兼修炼金分类的魔食类，主攻增益魔食。至于精神力提高和灵魂稳固方面，则通过魔力冥想法来提升。
  “白天，你把小术法应用类和习武穿插在一起，晚上，你就用冥想法代替睡觉，它可以让你的睡眠质量更好。在进入魔法学校学习制作魔食前，其他都可以缓一缓，只冥想法必须牢记并吃透，要能自然而然进入冥想状态。还有我教给你的任何知识，都不能告诉其他人。”雷诺严肃道。
  “好的。”加三承诺。
  雷诺又道：“魔法界讲究公平交易，我们虽然签订了合作契约，但这些知识传授并不含在交易内，我可以允许你暂时欠账，你可以好好想想，将来要怎么还我。”
  加三觉得这点很公平，亲兄弟明算帐，就是夫妻还有两本账，他当然不能因为雷诺对他好，就白占他的便宜。
  “你这几天先把水鞋术学会，冥想术我晚上教给你。前面是交易市场，比较乱，你看到什么都不要乱说话。”
  “噢！”加三答应的时候是真心答应，他也真心不想给雷诺惹事。
  直到他看到了交易市场内部是什么样。
  刚才一路过来，路上两边都有房屋，街道两边还有下水道，各种智慧生物来回走动，小孩小崽跑来跑去，没有突然冒出的刺杀案、没有人大喊救命、更没有人当街打斗，一切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城市街道。
  可是在进入交易市场后……
  交易市场门口有一队魔法师和斗气武者组成的战队，这些超凡者都穿着带有死海城城徽的统一服装，只不过魔法师穿的是常见的长袍，武者的衣着则利落很多，身上还有皮甲或盔甲。
  也有没有穿衣服的，这就是非人型智慧生物，但他们身上某处肯定也有城徽，或是护腕或是武器把柄等。
  “自由民一……两名，”负责检查进出者的战士看到加三特特伸到他面前的小细手腕，停顿了一下，拿着一个具有扫描作用的炼金魔器对着他戴在手腕上的身份环扫了一下，继续道：“交易市场入场费，一个交易牌两百魔晶。没有魔晶可以用物品抵押，交水减五十。”
  加三想，这大概就相当于交市场贸易税了，因为里面的交易不可控，就直接收固定的税费。
  战士提醒他们：“如果有单笔或综合超过一万魔晶的大宗交易，请到这里补交交易税，如发现逃税漏税，会严重惩罚，除了罚款，还有劳役时间。最严重的情况会取消身份环。你有孩子，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切记不要逃税漏税，愿你们在死海城交易愉快。”
  加三：……这真的是他看过的最负责的税收人员。
  雷诺交了两百魔晶，让战士把他的身份环号码扫到交易牌上，接过交易牌递给侧包里的小孩，长长的触手顺便就搭到小孩脖子边上，看上去很诡异，但威胁性和保护性也不言而喻。
  加三接过交易牌意会地挂到一个空余的骨钩上，说来，雷诺身上这些骨钩真的很方便啊~
  两人进入市场。
  市场内部很热闹，一进去就听到了各种喧哗声，加三感到了小亲切。
  雷诺跟他普及常识：“当地普通人不会来这个交易市场，他们经常去的是当地人开的小店铺。也有小型交易区，那里的入场费只要二十个魔晶。来这里的，都是一次交易至少在一千魔晶以上、一万魔晶以下。还有大型交易区，那里是按照交易数额来交税，查得很严，自由民要交两成的税，很不划算。综合而言，来中型交易市场的人最多。”
  加三明白了，城里老百姓有零售店，而这里则是中小型批发市场。
  随即，他首先看到了一排挂在绳子上的肉。
  那些肉看起来像是刚宰杀不久，内脏全部被扒掉，没有头，皮肉被撑开展示。
  从那些肉类的体形看，应该是各种动物都有，有两具看起来……
  加三悚然变色！那体形和四肢怎么看都像人类！
  “雷诺！”
  “嗯？”雷诺正在找合适的交易对象，他打算卖了水，买些食物原材料就迅速离开。
  “你看那里，那是不是……”最后一个字，加三怎么都说不出来。
  雷诺似乎感觉到小孩指的是什么，偏头看过去，语音平稳地道：“你没有看错，就是你以为的那样。”
  加三捏紧拳头，不可置信地道：“这里怎么可以公开卖……？没有人管吗？”
  “谁管？他挂的那排肉，有一半是智慧生物，但你看他家生意仍旧很好。”
  雷诺说的没错，那家肉铺前询问和购买的客人非常多，那个店主正在大声自夸自家的肉类有多么新鲜。
  而就在那家肉铺旁边，就有一家卖活物的，活物或被装在笼子里，或被绑在石台上，这些活物可以整卖也可以零卖。
  加三亲眼看到有人看中一个笼子里的小怪兽，店主拖出那哭嚎不已的小怪兽，一刀就把它的腿剁了，伤口随便糊了点什么又塞回笼子里，而那条腿就被卖给了客人。
  加三想吐。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我愿意做奴隶，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救救我！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死啊！”
  有哀求哭嚎声传来，声音听着很年轻，但加三找不到对方，这里能发出人声的不止是人，还有生物不止能用声音说话。
  “嘿，这位阁下，要给您的孩子买石种族的果子吗？只要二十魔晶就能买到哦，味道非常好哦，可以先品尝。小家伙，来，尝尝看吧！”一个低矮的鱼头人突然跑到雷诺身边，对着加三高高举起手，他的手上端着一个浅口的罐子，里面放着水灵灵、切成小块、看起来就很美味的果子。
  二十魔晶？这么便宜？嫩芽不是说它的果子一百魔晶一枚吗？
  加三还没拒绝，他口袋里的嫩芽已经大声喊起来：“不要吃！这些骗子惯会用这种手段，说是二十魔晶能买到，买的根本不是一整个果子，而是你品尝的那一小口，你吃了他们就会缠着你让你付魔晶，因为他们可没有说免费让你品尝。”
  低矮的鱼头人听到袋子里传来声音，冷哼一声，不等雷诺赶他就自己跑了。
  加三被打了个岔，怒火稍稍降低了一点，但是他还是无法接受市场里公开卖智慧生物，还这么残忍对待，私下也不成！
  “雷诺，这样的事真的没有人管吗？”
  “这里是罪恶之地。”雷诺道，为了让小孩不被影响太多，他甚至多说了一句：“被扔到这里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人，包括我在内。你可以把他们受到的这一切当作他们曾经做坏事的惩罚。”
  “可这里真的全都是该受如此折磨的人吗？比如你我，比如那些在这里繁衍的人怎么办？”在加三心里，他把智慧生物也当作了人。
  “咚！”旁边的石台上，一具瘦弱得皮包骨头的怪人倒在地上，他的旁边，一名稍微健壮一点的男子高高举起手臂。
  石台周围响起欢呼声，有不少人都对那个打赢的男子报价。
  而那个瘦弱的怪人也被人买了，买他的人提着怪人，走回自己摊位，就把他扔给了笼子里饿得两眼凶残的猛兽。
  饿兽一看到食物进笼，立刻扑了过去。
  另一边传来了孩子的欢笑声。
  加三转过头去，希望能看到一点美好的事情，结果却看到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带翅膀的生物被小孩拿长针戳着玩。
  那飞来飞去的小生物非常灵活，每次被刺中都会发出“哈哈哈”的像笑声一样的惨叫，它们还会流泪，留下的泪水被下方的盘子收集，这就是一种天然清水。
  小孩子们特别喜欢这种游戏，玩一次要五魔晶，他们也愿意。而这种能流泪当水喝的小生物单个只要三百魔晶，有不少小孩子缠着大人给他们买。
  但大人们觉得这种小生物不好养活，而且流的眼泪也不足够多，当肉吃更小，大多都不太愿意买。
  商人也无所谓，笑嘻嘻地让小孩玩一次五魔晶的针刺游戏，他养的小生物多，每天收集到的清水就足够他生活。
  加三的身体在发抖，他对看到的情况简直忍无可忍。他不知道这些人曾经都做了什么坏事，在没有直接怨恨的情况下，他看那些施恶的人才像坏人，最可怕的是那些孩子看到这些残忍的事情竟然习以为常全都不以为意。
  而这次的经历对加三影响极大，导致他以后就算面对再坏再恨的人也不会给予折磨，而是直接杀死了事。
  偏偏这时有人经过他们身边，突然看着袋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和两只手的加三，问雷诺：“阁下，这小崽你卖吗？”
  第70章 暴露的加三
  加三脑子还在激荡中，没反应过来那路人说了什么。
  雷诺转头, 看向对方：“你这是在向我宣战吗？”
  对方哈哈大笑：“为了这个小崽？还不至于。我的交易台在二十二号, 有不少好东西，阁下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对方施施然地走开, 就仿佛这是一个很不经意的小插曲。
  加三这时才意识到：“那人想买我？见鬼！他没看到我手腕上戴的自由民身份环吗？”
  雷诺淡然道：“在这里，战败的城主都能被买卖, 更何况一个普通存在。”
  加三哽住，可能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都是“好人”, 以至于都没怎么体会到这个世界最残忍的部分——不是自然环境的恶劣, 而是社会环境的恐怖。
  没想到只是出门卖个水就直面这个世界的真面目。他得庆幸自己及时抱到了雷诺这条大腿吗？否则他现在不是成为笼子里的一个，就是已经死亡。
  “丛林法则。这个世界真他妈原始！”加三逼迫自己去看周围的交易台。
  “你想改变这里？”雷诺的声音传入他脑中。
  加三没有回应。
  雷诺却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非常直白地说：“改变这里要比改变外面那个世界难一百倍，如果只是统治，很简单，打败所有强者就可以。但想要改变，那你得改变他们的本性才行。以后你就会知道，这里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做。”
  “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加三低喃。
  雷诺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你要怎么从一大堆恶人中去寻找那几个好人？而且这些好人为了自己的生存，还不得不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起来。就比如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可怜人’，你怎么知道他们过去就没有犯过同样的甚至更恶劣的罪行？你又怎么能保证在救下他们后, 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而不是恩将仇报？”
  “我不知道。可同样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是好人，你又如何保证这些人都是坏人？”加三声音不自知地变硬。
  雷诺笑笑, “外面的律法态度有两种，一种是‘宁可错杀一千, 也不可放过一个’，一种是‘宁可放过一千，也不肯错杀一个’。你显然是后者的支持者。”
  加三沉默，地球的法律态度也不外乎这两种态度，一种是先认定你是坏人，再寻找你犯罪的证据。一种是先认定你是好人，然后为你寻找没有犯罪的证据。
  雷诺声音陡然变冷：“但你现在却是想在一个由罪犯管理的罪犯国度，去拯救那些更弱的罪犯。外面那些被罪犯伤害的被害者和他们的亲友不知乞求了多少神魔，才让这些罪犯被惩罚、被关到罪恶之地。可是你却想解救他们？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害者的心情？”
  加三脱口道：“罪犯也有人权。”
  “人权？”雷诺很快理解了这个新词的意思：“如果你的父母被人伤害，你的姐妹被人侮辱，你的兄弟被人凌虐，你自己也被人当狗一样玩弄欺凌虐杀，你还会觉得那些罪犯应该有人权吗？”
  加三想到了加家过去的经历，想到了他杀的那些村人，握紧双拳道：“我会杀了他们。”
  然后不等雷诺说出下一句，他就快速道：“我知道你说的意思，你认为应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也赞成这一点。但那应该是在被判刑，或者被受害人同意和知晓的基础上。但这里的这些人，他们不是为了受害人在惩罚伤害他们的罪犯，他们只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虽然他们伤害的也有坏人，但也有好人。这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雷诺眼中透出笑意，但隐藏得很好，声音还是很冷：“那你说，哪里不一样？”
  加三绞尽脑汁，让他想这种问题太难了，他只是本能的知道不应该这样，“是、是整体规则，对，是整个社会制度和人文环境。这里看似建立了丛林法则，但丛林法则是自然的适应，是对整个自然秩序的维护，它们的食物链一环套一环是完整和健康的。
  但这里却从根子就扭曲了，这里有这么多智慧生物，有这么多超凡者，明明大家可以过得更好、可以把这个世界改造得更好，但是为了……我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们任由这个世界病态发展，还自我安慰大家都是恶人和不应该的存在，就活该过这样的日子。他们不仅放任恶意弥漫，还让下代下下代都在这种环境中长大，这简直就是……”
  加三突然打了个颤，他终于明白了！
  “这简直就是最大的恶意。有人在玩弄这个世界，他们故意在这样做。”加三不可置信却又确信地喃喃自语。
  雷诺看他终于想到了点子上，触手这才夸奖地摸了摸小孩的头：“我跟你说过，这里是罪恶之地。”
  “是的，我忘了，这里是罪恶之地，我想到了这里的人，却忘了这里的统治者。这里的城主也许没有一个是好人。”加三眼中发出寒光，“这些人中肯定有至今为止都没有离开的人，永远的囚禁下，又是这么糟糕的环境，恶人的心态会变得更扭曲也毫不奇怪。所以他们明明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却仍旧故意放纵，甚至让情况变得更糟。他们在看戏，他们在肆意玩弄其他人的命运，把自己的痛苦施加在一代代所有生物身上，他们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恶瘤！”
  “那你要推翻他们吗？”雷诺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