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夏天 第94节

  真关心吗？
  真关心就不会只打两通电话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林漾的语气略显烦躁。
  林贺也听出来了，也不打那些太极了：“就是我现在到海京了，听说你现在在海京发展，有空吗？”
  “有空的话我们父女两见见，也很久没见了，爸爸有些……”
  “我们两的父女情分应该没那么深。”林漾直截了当，“当年那些话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在儿子和女儿两者之间你选择了前者，所以现在又要打着父亲的幌子来装作关心我问候我这个女儿吗？”
  “你是我爸这个事实永远不可能抹灭，但我们两所有的亲情都已经被你亲手给一点一点磨灭了，我当初那么需要这份父爱的时候你选择了抛弃，甚至在我幻想着我还可以相信你，相信你是我父亲，相信你是爱我的那刻起，你却又亲口告诉你，你更在意的是你老年得子后的喜悦，是你亲口承认了，我们二十多年的父女情分远不及你刚出生的儿子。”
  对于林贺，林漾从未期盼过多，她只是在林贺给过她唯一的一点希望后想要试着去相信他这个父亲，相信自己会是唯一的女儿，相信林贺对自己还有爱的。
  可到最后，还是林贺亲自斩断了这层期望。
  “所以呢？这么多年后你突然打电话说要来关心我这个女儿吗？”林漾也不给他留面子了，“是真的关心吗？还是只想要那栋房子？”
  电话里的林贺被她问的哑口无言，甚至在林漾说出最后那个问题的时候他有些心虚，说话也磕磕巴巴的：“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爸没那个意思。”
  林漾不想跟他争辩这些：“我现在不在海京，有什么事等我回海京再说吧，你也不用在我身上打主意，是你自己跟我说过的，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她说完也不想再听那边回应，径直挂了电话。
  关上灯，拉上被子林漾直接扯了被子蒙住头，先前跟沈妄通话的喜悦在这会也因为林贺的突然而被折腾地消散，她不知道自己对林贺是什么心理，只知道，无论是卓季芳还是林贺，对她的爱都远没有那么纯粹。
  林漾承认，她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人，没安全感到从记事起就觉得自己是个不会被爱，更不配说喜欢的人，她太明白现如今人们脱口而出的爱有多廉价，有多善变。
  所以她试着驱散，哪怕在高中那会意识到自己对沈妄不同的情感后她仍逼迫自己远离，林漾不想也不愿承受这种掺杂了浑浊的爱意，更不愿年少时的惊艳会随着岁月而变得平淡、平凡。
  但沈妄，一个不说爱却处处透着爱的人，一点点让她相信，遇到他才能配得上她这二十多年颠沛流离的结局。
  自己这么反反复复地在黑暗下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林漾拿过手机，给沈妄发了一条信息：【哥哥，我想你了。】
  两分钟后，手机收到回复：【我在你门口，开门。】
  林漾惊了，忙下床，鞋都没穿，以至于一打开门沈妄盯着她白嫩的脚看，冷声道：“我不在你就是这么照顾你自己的？”
  林漾笑嘻嘻地，要去穿鞋，沈妄没让她动，直接把自己的拖鞋脱给她让她先踩着，然后再去床边拿林漾的拖鞋，折回，放到她脚边，握住林漾脚腕耐心地给她穿上。
  这么一来一回地，林漾嘟囔：“又没几步啊，哥你也不显费事。”
  沈妄正蹲着，听见这话，就这么抬头直直地看过来，眯着眼，气笑了：“几天不见，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严泽棋？”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人。
  林漾还因为刚才那通电话不悦，推开沈妄坐回床边，遮掩似地喝了一口水：“没谁。”
  她眼尾泛着红，明显刚才来了情绪。
  因为两人刚才的短信手机屏幕还没完全黑屏，沈妄视线落在那上面，他不动声色地切换了通话界面。
  过了几秒，他锁上了手机。
  所有动作沈妄并没避着林漾，所以她也看的清楚。沈妄在她旁边坐下，林漾也就顺势拱到他怀里，玩着他胸前的纽扣问：“怎么这么快，外面还下着雨。”
  从长川回南都的路程远不止这些时间：“是不是打电话的那时候你就已经在路上了。”
  “嗯，事办完了，所以提前回来了。”
  沈妄给她披了件衣服，问她还困吗。
  林漾摇头：“棋哥说你回去拿录像了，什么录像？”
  屋子里光线昏昧，林漾那会睡前只开了一盏也夜灯，颜色偏暖，映衬的沈妄侧脸清隽深浅，专注的有些不真实。
  许久没听到回答，林漾抬头：“哥？”
  沈妄偏眸，黑眸和她的对上，手指在她耳边轻捏了下，问：“林漾，不困的话陪我看个视频吧。”
  视频点开的那一瞬，当年那个小凉亭的记忆全数涌入，林漾忽然想起那年生日时沈妄在烛火跳跃间盯着她说的那句：“林漾，我在海京等你。”
  以及她在那个时刻确定再不退缩的内心，确定自己在那一刻，想要她的哥哥，沈妄，如愿以偿。
  而再次点开这个视频，沈妄却没了耐心，他径直拉到了视频结尾最后一分钟，有些自嘲的说：“本来还想让你再重新看一遍，但我女朋友心情不好，总不能一直让你难受啊。”
  视频最后一分钟是许多的鸟群，各种各样，红色，绿色，灰色……有许多都是林漾没见过的种类，她还依稀记起当年自己问过沈妄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会拍那么多只鸟？”
  那个时候沈妄并没回答，但在今天：
  “当年你看的这段视频并不完整，因为这段视频我并没给你看到最后。”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视频上方的枝头落入一只体态美丽的鸟，顶至后颈各羽具白色，蓝白色或紫灰色羽端，而背部又是紫蓝灰色，尾上覆羽淡紫蓝色，嘴巴很红，是林漾没见过的一类鸟。
  “这是什么？”
  林漾揉眼，慢慢凑近。
  那只鸟停在一只树梢枝头，双眼圆润明亮。
  沈妄：“那个时候你问我为什么拍了那么多只鸟，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寻找我的那只释槐鸟，而如今我找到了。”
  下一秒，屏幕上的鸟和树梢呈条纹状逐渐消失，再次汇聚成一行文字：
  “蓝桉已遇释槐鸟”
  林漾睁大眼，忽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唇，她没想到，原来这段视频的背后是这么一个秘密：
  蓝桉已遇释槐鸟，
  不爱万物唯爱你。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是真的很忙，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更新了
  第69章
  蓝桉树是一种很特别的树, 它身边不允许其他植物生长，但唯独释槐鸟可以它的树上面栖息，也因此, 蓝桉的花语是：
  我的温柔，只对你一人。
  沈妄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我不爱这世间万物，只爱你一人。
  “蓝桉树现在已经遇到了他的那只释槐鸟, 从此也只会让这一只释槐鸟在上面栖息停留, 所以林漾, 你愿意从此以后只在这棵蓝桉树上依赖停靠吗？”
  随着最后一个字, 沈妄突然起身, 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林漾就这么呆怔地坐在床前，看着他打开红色盒子, 拿出了里面的戒指：“因为赶上下雨天, 没买到花, 也没找到录像, 所以可能要你将就点, 这个求婚就只有这么简陋了。”
  其实沈妄并没说实话。
  在他到门口要直接开车去前面的商场买花的时候收到了林漾的短信，她说：哥, 我想你了。
  沈妄在那一刻放弃了要去买花的冲动, 淋着雨先进了家门。
  林漾想哭, 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吸着鼻子问他：“哥,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一直坚持是我？”
  沈妄笑了, 在暖黄色的光亮下笑的清浅爽朗, 林漾听见他又低又沉的嗓音, 他说：“因为乌鸦像写字台，而我只喜欢你。”
  突然的这句让林漾缓冲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在高中那个暑假看的那场电影《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爱丽丝回答疯帽子为什么的那句话：
  “因为乌鸦像写字台。”
  我喜欢你，就像乌鸦像写字台，没有任何道理。
  林漾眼角逐渐湿润，她别扭地用胳膊大力擦了下，故意别过头说：“那如果我不答应呢？”
  手上突然被牵起，沈妄直接把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套到了她的中指上，看着她道：“没有不答应，林漾，当年你答应我的去海京念大学没完成，那这次，就当这个求婚补偿吧。”
  他唇角上扬，还是固执地又问了遍：“算答应了？”
  林漾破涕而笑，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故意口是心非：“我又没说答应。”
  她已经收回了手用另一手的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钻石。
  “所以你这次回长川就是拿这个录音跟我求婚？”
  沈妄起身：“是。”
  “这个视频是你当年拍的时候就想好用意的？”
  “是。”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给我看最后这段？”
  林漾还以为海京是鸟类栖居的好城市，并没想到沈妄会在那个时候的视频里藏住这样一个秘密。
  她问完这句话沈妄就沉默了几秒，过了会，太扶额有些自嘲地说道：“怕吓到你。”
  怕那个时候你知道我的企图，觉得不耻，觉得可怕。
  更甚至，会讨厌他这个哥哥。
  就只是四个字，林漾就明白了他的顾虑，她伸手，用小拇指去勾他的，然后一点一点探入他的掌心，软着声音：“不会的，我很喜欢。”
  很喜欢你的别有用心。
  很喜欢你这棵蓝桉树。
  “哥哥，我们以后会很好的，会越来越好。”
  沈妄拍拍她的头：“我们一直都好。”
  -
  再回到海京，沈妄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婚房的事了，林漾过年没跟沈妄一块回长川，还把婚期定下来了，沈柏裕那边自然要发火。
  林漾也是听卓晓桐提起的。
  听说沈妄回家那晚沈柏裕一开始还高兴，后来听到了沈妄的打算，两父子自然又是不欢而散。
  林漾对沈柏裕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
  中午下班的时候沈妄过来接她下班，这个时候办公室的同事大都习惯了，调侃林漾什么时候结婚，给他们发喜糖，林漾想了下：“应该快了，到时候给你们发请帖。”
  沈妄最近已经在着手准备婚房了。
  大家本来也都是开玩笑，听见这个回答惊呼了一声，都上前来恭喜。
  这么一折腾，林漾出去的时间也就比平常晚了几分钟，以至于她到电梯口时沈妄已经坐电梯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