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当年自己也不怎么成熟的两个人如今也懵懵懂懂地要当父母了。怪不得洛宇一时反应不过来，赵澜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坐在小木屋窗前，赵澜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洛宇正给她倒着橙汁：“这地方还是我朋友推荐给我的，说这边有个台湾人经营的童话木屋，挺别致的，离城里也不是很远。”
  赵澜向他道谢：“我挺喜欢这的，我还没在森林里住过呢，我以前也听说过，但一直觉得太贵就没来。”
  洛宇低低地笑了：“你真是个小财迷，咱俩这么累死累活地上班上学，挣来的钱就是要花的。你看看我姐，一个月也能挣个小十万，可是我看她每月月底都在朋友圈里嚷嚷着吃土。”
  “我可没姐姐那么能挣。对了，姐姐说要给宝宝设计衣服我可记下了，到时候她不许抵赖。”洛宇点头：“我到时候押着她给咱宝贝缝衣服。”
  夜渐渐深了，木屋里可以依稀看到城市里的灯火，不绝于耳的虫鸣在耳边响起，洛宇从后面搂着赵澜趴在阳台栏杆上：“冷不冷？”
  赵澜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不冷，我在城里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星星了。”洛宇拿着望远镜仰头看了看：“你还记得你研二的时候我们开车去雾灵山上看星星，想得挺好的，结果一上山直接冻成狗。”
  那时候赵澜刚和洛宇谈恋爱不久，洛宇看赵澜穿着小羽绒服还哆哆嗦嗦的，怕她冻着，又怕她觉得自己刚谈恋爱就占她便宜，拿了一条被子把她裹严实了，傻乎乎地隔着被子抱着她一起取暖。
  赵澜忍不住笑了。幸好当初自己抓住了他，如果自己当年再固执一点，再较劲一点，可能就和洛宇永远错过了，赵澜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是回屋吧，别感冒了。”洛宇帮她紧了紧围巾。赵澜钻进被窝里，看着弯腰洛宇：“我今天脑子里突然想起很多你刚回国时候的事。”
  洛宇把被角压好，抬头启唇笑了，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模模糊糊地只照亮了他一边的脸，显得轮廓柔和了许多。
  赵澜看着他的脸突然想起了大学时老师讲起的朗朗君子，据说“郎朗”这个形容词一开始是和温润月光有所联系的。
  初高中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洛宇像个小太阳，开朗阳光也好，混蛋颓丧也好，都有着炽烈灼人的情绪和气场，这几年倒是越来越沉稳温和了。
  洛宇把窗户关上，回头问道：“是我死皮赖脸地追你，然后被你一次次拒绝的那段日子么？”
  赵澜拍了一下他的头：“我哪有一次次拒绝你，我就拒绝过你两次。”
  洛宇盘腿坐在床上，宽大的睡衣衬得他骨骼形状更加好看：“幸亏你只拒绝了我两次，事不过三啊，你再拒绝我一次我就真不好意思再缠着你了，怕你真的讨厌我了。”
  哪里有真正地讨厌过你，当年那些怨怼与芥蒂不过是委屈与想念的衍生物罢了。
  赵澜躺在床上眯起眼睛，四年前洛宇出现在社团活动室时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心脏还是会跳快一拍。
  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识尽千万人，终不似君好。【1】
  【1】改自《卜算子.赠乐婉》
  作者有话要说：　　坐游轮好没劲，还不如窝在家里玩手机
  今天还是把这章发出来吧，三天以后再发下一章了，这三天得把作业赶完orz
  没有小天使评论的我瑟瑟发抖地抱紧了作业本qaq
  ☆、重逢
  赵澜研二的时候成了停云诗社养老院的一员，没事就去社里看看小孩，致力于当个温柔好调戏的吉祥物。
  学期初正是社团招新的时候，赵澜早早到了社团活动室，和朋友们吃零食鬼扯。
  现任社长刘婷无聊地敲着桌子：“哎呀没劲没劲，离面试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咱们玩点什么啊？”一群因为诗词歌赋聚集在一起的人，玩游戏也爱装装b，于是几个人提议模仿古人行酒令。
  赵澜一听就有点怂，她在这些学古代文学的人面前就是个渣。“我弹琵琶给你们伴奏吧，我就不凑热闹了，暴露智商。”
  一行人在简陋的社团活动室听着小曲喝着rio，都觉得颇有雅趣。赵澜一首梅花三弄正弹得兴起，刘婷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悄悄站起来冲赵澜打了个招呼：“师姐，我出去接个人，友社的。”
  赵澜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过了半小时，几个人从诗词歌赋聊回了当今流行的段子，纷纷抖起了机灵，赵澜转轴拨弦，换了首彝族舞曲。
  “大家先停停，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朋友。”刘婷推开门进来。几个人微醺，其中一个男孩回头问道：“没听说啊？今天面试还有嘉宾啊？”
  众人纷纷放下酒杯转过身，赵澜也抬起了头。
  “嘶。”“怎么了师姐？” 乐声戛然而止，琵琶弦突然断了，赵澜手腕上被抽出了一道红印。
  刘婷身后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赵澜跟前，从包里拿出一个创可贴递给她。声音有些感冒后的沙哑，却也温柔动人：“你没事吧。”
  洛宇穿着一身浅咖色的风衣，牌子不是赵澜认识的那些知名品牌，但是料子和质感看起来非常好，显得他整个人白而挺拔。
  赵澜有些恍惚，这情景仿佛在那些颠三倒四的梦里出现过。长大以后的洛宇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像拯救世界的英俊王子，对她笑着伸出手：“赵澜对不起啊，好久不见了。”
  去他｜奶奶的王子，偶像剧里那些男主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精神毒｜药。
  赵澜手腕上火辣辣的疼让她很快抽离出来。“谢谢。”她有些冷淡地把琵琶放在桌子上，伸手接过了他的创可贴，没有再抬头看他。
  刚才说话的男生偷偷问刘婷:“这什么情况，这俩认识？你瞧咱澜姐弦都吓断了，而且她从来不会对新朋友这么怠慢啊。”
  刘婷踢了他一脚让他闭嘴：“姑奶奶怎么晓得。”
  刘婷赶紧见缝插针活跃气氛：“这位是美国加州b校汉学社的前任社长洛宇，去年我给你们放过他们社团的招新展示视频，我们两社一直都在互相学习。洛宇现在到p大来念直博了，以后也会常来跟大家一起玩，大家欢迎!”
  回来直博？赵澜看着正在冲大家鞠躬道谢的洛宇心里一片茫然。窗外已经走到生命尾声的夏蝉还在垂死挣扎着，趴在干枯的树枝上发出丑陋不堪的求偶声，吵得人头疼。
  赵澜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些蝉并没有什么区别，她松了松自己的领子，觉得有点窒息。
  副社黄箐忍不住问道：“洛师兄，你和澜澜姐以前认识啊。”洛宇正准备开口，赵澜抢过话头答道：“一个高中的，以前见过。”洛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见过几次，印象深刻。”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洛宇把几个小孩拉拢地五体投地，恨不得把刘婷踢下去，扶新老大上位。“哎哎，一会小孩们就该过来了，咱们收拾收拾吧。”刘婷拍拍手说。
  “洛师兄留下来跟我们一起面试吧？”黄箐兴高采烈地张罗着，把一盒巧克力推到了洛宇面前，“一起玩呗。”
  洛宇瞥了赵澜一眼，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答应了：“好啊，大家不嫌我碍事就行。”
  赵澜一直坐在靠角落的一个位置，此时站起来把琵琶锁到柜子里说：“对不起啊大家，我今晚上还有点事，就先撤了，你们好好玩。”
  刘婷不解地拉住她的袖子：“哎师姐，不是说好了今晚一起面试的么？”赵澜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导师临时叫我回去帮他看看作业。”大家都有点遗憾，但也只好作罢。
  “天快黑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洛宇微微抬头，一副对待熟人的礼貌姿态。赵澜拎起包挑起半边唇角：“不用，别麻烦了。”
  赵澜落荒而逃，连仅有的一点体面都差点维持不住。洛宇这人可能就是来克她的，一点都沾不得。好不容易快放下他了，又出来兴风作浪，真是祸水。
  到了宿舍以后，赵澜发现微信里多了一个好友申请，名字直接就是洛宇，头像是一个张开双臂笑的动漫小人。赵澜猛地把手机扔到了床上，仿佛它是个烫手山芋。
  “赵澜你干嘛呢？”室友闻声看过来。赵澜勉强笑了笑：“没事，没事。”“妈呀你这笑比哭还难看，一看就是有事。”
  赵澜没有再解释，她把微信关了，戴上耳机开始听英语听力。“赵澜你手机响了。”室友声如洪钟，吓得赵澜赶紧把耳机摘了下来。这时候谁还给她打电话啊？
  “赵澜，我是洛宇。”赵澜当即就有挂掉的冲动。“你先别挂好么？”洛宇的声音比年少时低沉了一些，在秋夜里显得格外温柔。
  赵澜觉得嗓子里有什么堵住了似的，发出的声音干涩苍白：“啊，你好，有什么事么？”“你手没事吧？看着挺疼的，回去抹点云南白药，省得明天肿起来。”赵澜莫名涌上一股烦躁。
  “没事，谢谢。”赵澜声音客套而冷淡，洛宇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我刚回国不久，好久不见了，想请你喝杯咖啡。”
  赵澜笑笑：“是好久不见了，可能也聊不到一起去了，我最近在赶一个课题比较忙，不好意思啊。”
  赵澜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洛宇应该明白自己什么意思了。谁知道几年不见这人情商低了不止一点点：“可是你以前不是说真朋友就算几年不见也不会疏远么？”
  艹，他还有脸提这句话。你把我当过朋友么？
  赵澜不怒反笑，借舍友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大，放了首夜店舞曲。“哎，那时候年轻嘛，想事情都太理想化。洛宇你以前那么讨厌喝鸡汤，现在怎么反倒热衷起来了？我现在很忙，有事再说吧。”
  洛宇在那边轻轻笑了笑：“那好吧，我加你微信你看见了么？有些事想跟你解释一下。”
  “行，到时候再说吧，我朋友叫我过去了。”说完她就把电话摁了。室友一脸猥琐地探过头来：“呦，和男朋友吵架了啊？”赵澜把手机还给她，把头发别到后面：“没有，一个流氓。”
  高考完那年暑假洛宇突然人间蒸发一样，扣扣，短信，电话，刚开始用的微信，哪里都联系不上。赵澜几乎问遍了能找到的认识洛宇的人，结果一无所获。
  都说他去美国读书了，高考完就走了，可能全家都要移民了。赵澜急得不行，明明说好暑假有空一起玩的，难道出什么事了么？彻底把他爸惹毛了？他爸会不会打骂他，会不会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那小后妈会不会为难他。
  赵澜越想越担心，最后吓得去报警，可非亲非故的，警察根本不受理。
  她当时从来没想过，洛宇只是不想联系她。
  直到上大学以后，一个去b校短期交换的朋友发了个朋友圈，一群人的合影里，洛宇双手插兜站在中间，笑得迷人又灿烂。最不想相信的往往就是真相。
  想到此赵澜苦笑了一声，翻出柜子里最底层的那叠布偶猫的相片，最后翻了一遍，然后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作者有话要说：　　洛宇：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嘛，不要生气好不好，我这几年过得也很苦啊。
  赵澜：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老娘正在气头上＝＝
  我写完作业了哈哈哈，以后没意外还是晚上八点左右日更吧～～反正我这学院前半学期都像养老院一样orz
  这几天修文，发现了很多错字还有啰啰嗦嗦的片儿汤话，真是十分不好意思qaq
  ☆、lovely sweetie
  洛宇又发了一次加好友申请，赵澜不好意思再拒绝，于是对他屏蔽了自己的朋友圈。
  对洛宇这些年的经历不好奇是假的。她做贼般点开了洛宇的朋友圈，发现内容少得可怜。
  无非就是哪个球队赢了好开心，哪门课考得不理想之类的。猛然间，赵澜看见了一张和女孩子的合影，女孩子没有露脸，只露出了鲜红的指甲。
  赵澜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只见下面写道：“什么时候烦人精才能嫁出去啊，从小到大真是不胜其扰。”原来是她姐。翻遍了整个朋友圈都没有看见什么同龄女生的痕迹，赵澜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真是犯贱。
  “赵澜你现在学什么专业啊？”赵澜拿着手机的一抖。过了五分钟，她出于礼貌地回答：“民俗学。”“那祝贺你啊，终于学上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呵，差点就学不上了。不管是靠运气还是靠实力，自己一个人在最难的时候挺过来了，现在不缺他这句恭喜。
  赵澜重新戴上耳机听听力，没想到洛宇对尬聊这件事锲而不舍：“我知道我当年不告而别挺混蛋的，但是有些事还是想跟你解释一下。”
  赵澜彻底被他这种情圣一样的语气惹毛了：“没什么需要解释的，你又不是进监狱或者被挟持了，点头之交逢年过节都还群发个短信，你朋友这么多不缺我一个。我跟你专业一点都不沾边，你不用经营我这个人脉。”
  发出去赵澜就后悔了，她烦躁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不仅暴露出了自己还很在乎他，还一点风度都没有，这么多年岁数也不知道长哪里去了，就知道意气用事。
  夜深人静，赵澜走到阳台上给张雨涵打电话：“雨涵，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秋风萧瑟。”张雨涵正在自己宿舍看剧，听赵澜感慨人生觉得挺乐呵：“呦，老嚷嚷着我言秋日胜春朝的小傻逼终于脱离中二期了？”
  赵澜紧了紧自己的领口，拂下了沾了一肩膀的落叶：“哎，洛宇回来了，来我们学校读直博。”张雨涵愣了愣：“呦吼，你那颗碎成渣的春心又萌动了，怎么，想勾搭人家啊？”
  赵澜叹了口气，看着楼下长椅上亲亲热热的情侣觉得辣眼睛极了。“没有，我有那么贱么？我就是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他回来发微信打电话让我听他解释啊，挺奇怪的。”
  张雨涵也有点纳闷：“这，这他要解释什么呢，当初为什么不联系你？普通朋友断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估计是现在用得着你了，他刚回国是不是想利用你拓展一下在p大的人脉啊。”
  赵澜闻言笑了：“我也觉得差不多是这样。”“你现在还喜欢他么？”
  赵澜怔了怔，露出一个败下阵来的苦笑：“就是因为还喜欢所以才觉得难过啊，怎么说当年也是掏心掏肺地喜欢过。”
  张雨涵那边安静了不少，看来是把剧关了：“要我说啊，他约你出去你就出去，看他到底什么意思，好好看清楚这个人。他在你心里的男神形象早就该幻灭了。这世界上处处都是让人寒心的事，你也该长大了宝贝儿。”
  赵澜抿了抿嘴唇，觉得躁动又无力：“你说得对，我不能一直拿愤怒当挡箭牌回避。但是，”赵澜无奈地笑了，“万一一见面我还是喜欢他怎么办啊，他就是个狐狸精。”
  “那时候就到我出场的时候了，本仙女就屈尊当一回打鸳鸯的大棍子吧，扯也要把你扯回来。”
  张雨涵那边窸窸窣窣地好像在吃什么东西：“你有没有b校的朋友？打听打听啊，知己知彼心里才有个准备啊。记住找个跟你关系好一点，跟洛宇不太熟的。我这边帮你问问。”
  赵澜点点头：“行，谢谢宝贝儿。”挂了电话以后她心事重重地睡下了，第二天早上点开微信就看见了洛宇昨晚回的信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