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人间烟火2

  下了晚自习，王松如什么也没收拾，手机往裤兜里一揣就直奔科技楼。
  从教学区横穿操场来到科技楼下，她低着头顶着熙熙攘攘的各个实验班学生人流，沿着楼梯逆行而上，越往上人越少，很快，她来到顶楼的天台门口。
  天台这一层是没有灯的，借着楼下微弱的灯光，她点亮手机屏幕，隐隐约约看见地上好几个烟头。
  看来平日里尖子生们也有叛逆的时候。这样想着，王松如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天台的门。
  没有月亮的夜空，天幕低垂，碎星数点，从未踏入过的天台比预想中来得更加宽阔，而她的男孩双手插兜站在围栏边，听见她的开门声，正转过脸来。
  还没等夏冰虹说话，王松如就快步朝他走过去，谁知无意间腿绊到了什么，差点摔倒，他赶紧几步靠过来，一把抓住了她，“小心点脚下。”他出声提醒着。王松如站稳了，眨了眨睫毛，垂眸看看脚边被她绊倒的东西，又抬起头望着他，问：“这是什么？”
  “等会儿。”夏冰虹松开手，躬身把王松如碰倒的圆柱形纸筒一样的东西又摆好，随即从连帽衫的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在王松如好奇又疑惑的目光中点亮火光，向纸筒靠近。
  立刻，那纸筒上的引线被点染，千万点金星碎玉喷薄而出，周围的夜幕瞬间就被眼前这郁郁葱葱的火树银花点亮。
  王松如惊讶地望着绚烂飞舞的烟花，眼前的一切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眼睛再怎么努力睁大，也渐渐升起阵阵水雾。
  这个人，怎么会想要准备这些……
  “伸手。”她听见身旁的夏冰虹对她讲话，不是像平日里躲在乒乓台那边的拐角处，低声在她耳边沉沉低语，此时的他言语中透着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闻言，王松如抬手，却是迟钝地手背朝上，滴滴答答砸下几滴眼珠。
  “今天可不兴哭。”夏冰虹左手抚上她的手背，掌心温热干燥，拇指轻轻将溅开的眼泪抹去，将她的手掌翻作掌心向上。
  随后，一只包装精致的纸盒落在她的掌心。
  “生日快乐，我的泡桑大大。”
  是礼物。
  这稀里糊涂又来势汹汹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王松如脸上挂着眼泪，怔怔望着手里的礼物，又侧过头来看看正笑着望着她的夏冰虹。
  大概被她可怜兮兮又震惊的表情看得不太自在，夏冰虹抬手用指尖抹去她眼角的眼泪，“快拆礼物吧，看看喜不喜欢。烟花好看吗？还有几个，我去给你放。”说着，放开手，背对着她拿出打火机，把地上剩下的烟花逐一点燃。
  地上的烟花鳞次栉比地亮起，闪烁映照着夏冰虹的身影，在他分明的轮廓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
  硬朗，却又带着一丝暖意。
  王松如望着他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想，都说他是冰山，其实他的温柔就像是烟花变作的星星，藏在心底，只要点燃，迅速就扩散在这整片的天空里。
  “拆了吗？”夏冰虹拍着衣服上溅到的火药点儿，缓缓走过来，见王松如已经打开礼物盒，颇有些意外地望着自己给她挑的礼物。
  这是一瓶有着四叶草形状的香水，喷口处系着一抹可爱的小丝巾。
  “Lolita Lempicka的si，”夏冰虹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选了很久，觉得这个应该很适合你。外表小仙女，内里有性格。打开了不试试吗？”
  王松如长这么大还没用过香水，在夏冰虹鼓励的眼神中，抬手擦了擦眼泪，这瓶香水的设计没有盖子，她一时间有些无措，颤颤巍巍地举起香水瓶，却是冲着夏冰虹的胸口喷了一泵。
  与想象中清爽、温柔迥异，王松如鼻子在空气中嗅嗅，是咸话梅的味道，带着辛辣感和隐约的脂粉感，确实是仙女的外表，个性的内里。
  可不知为什么，王松如就是在这香辛陈皮糖的味道中，捕捉到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肉欲感。
  “你知道吗，男人不能乱送香水给女人。”夏冰虹提起胸口沾上香水的衣服轻轻嗅着，“有人说，送了之后代表这个女人身上从此只能有他的味道。”难得的，他竟然开起了玩笑，双眼却是盯着王松如，乌黑闪亮。
  “你瞎说什么呀！”王松如被他逗得害臊，埋头躲进他的怀里。
  夏冰虹伸出手环抱着她，“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生日，”感受到胸口王松如拽着他衣领的手一紧，“我就知道你不好意思告诉我，不过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了。”
  见怀里王松如没吭声，夏冰虹继续自顾自地讲着，“我刚喜欢上你的时候，就天天守着你的微博一页页地翻，我怎么会错过你生日转发的那些人的贺图呢？”
  说着，他右手上移，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忽然觉得所触之处湿湿的，他一惊，再把她脸扶正一瞧，已是满脸泪水。夏冰虹吓了一跳，也顾不上难得的多话了，只捧着她的脸给她擦眼泪，“你别哭啊，说了过生日不能哭……”
  王松如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手指在她脸上飞快地抹来抹去，隐隐约约听见他为了哄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有的没的，还说什么等他以后发财了，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给她摘下来这样的土味情话。
  明明话很少的人，明明不擅长这些事情的人，悄悄翻微博，悄悄记生日，悄悄准备礼物，悄悄准备烟花，现在把她搂在怀里絮絮叨叨哄着，只是希望她别哭了。
  她能拥有他吗？
  她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她真的很像很像和他在一起，即使所有人都觉得她和他一点也不合适，她也想和他在一起。
  “夏冰虹……”夏冰虹还在自说自话着，听见怀里王松如低声喊着他，垂眸望过来，王松如已经自他怀里抬起了头。
  “夏冰虹。”
  “我不要天上的星星。”
  “我只要人间的幸福……”
  夏冰虹深深地注视了她几秒钟，然后将她抱在怀里。
  “好。”郑重其事地，回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