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子很快,元婉蓁额上的筋脉突突跳着,琉璃看一眼她走的方向,心下不由一惊,快步跟上来问道:“娘娘这是要去长寞殿吗?”
她垂首,睫毛微微颤动:“是。”
晚霞落尽,黑暗一点点笼罩,元婉蓁心里酸得难受,眼前是白蒙蒙的模糊,他忍痛将清河禁闭起来···
步子渐缓,她心底有些凄然,苻啸如今还爱清河吗?
他心里究竟有没有我?他的那些话,真是说给我的,还是给他心中的清河?
这样想着,心里越发的酸涩,她压抑的梗一梗喉,抬眸已走到了长寞殿门边,琉璃上前给了侍卫每人一袋银子,侍卫们面色均有些为难,“娘娘,陛下有旨,任何人都不能接近清河公主。”
“本宫只是想与清河说几句话,不会耽误多久。”元婉蓁温和地笑起,侍卫们互看了一眼,心知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也不敢得罪,领头地笑了笑低头道:“请娘娘稍快一些,不要为难了奴才们。”
元婉蓁笑着点了点头,侍卫们便为她推开了殿门,她生生将心口的酸涩压下,抬步走入···
内室里,清河依旧坐在床边看着窗口发呆,见是她来才有了些反应,元婉蓁忍着刺鼻的恶臭走到她面前,轻声道:“许久未见了。”
“你来做什么?”清河淡然一声,元婉蓁喉头一紧,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不管苻啸心中还有没有清河,但她能肯定苻啸是在乎的,这一刻,她心中是极不愿意的,清河看着她一笑:“你是来侮辱我的,还是来···”
“都不是!”元婉蓁打断她的话,起身狠狠地闭了闭眼,道:“你当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是何人陷害你了。”
清河的眸子猛然颤粟,激动地起身,已然有了浓重的恨意:“是谁?!”
元婉蓁轻垂眸子,淡淡地道:“是一个你我都无法撼动的人。”
“呵呵呵···”清河凄惨而笑,眼中的恨意逐渐变成了绝望,毫无生机的绝望,她晃了晃孱弱的头,一颗泪落下来:“玫妃?”
元婉蓁痛苦的皱了皱眉:“是的。”
清河痴笑几声后,便是无尽的哀痛:“我就知道是她!”
“是她命人打昏了你,将你送到了宁南王身边。”元婉蓁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心里对清河的愧疚与酸楚逼得她流下泪来,清河恸哭不止,哽咽地哭声凄凉而愤怒:“这个事情之后,我受尽世人唾骂,活得毫无尊严,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你想平反吗?”元婉蓁轻声问道,清河的眸中有了亮光,随即又黯然下去,整个人恍若出神离窍了一般,恍惚的轻声道:“我当然想,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帮你平反当年之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元婉蓁定定心神,看向她的眸中有强烈的愧疚之痛,道:“但,名节和命只能留一样,你自己选···”
清河眼睫微微一颤,盯着她很久很久,室内极静,能听得外边树梢上乌鸦扑哧翅膀的声音,元婉蓁缓缓别开脸,只觉她的眸光如一把锋利的刀在自己身上来回不停的穿刺。
“听说,他给你了新婚之夜?”清河心里痛得脸都扭曲了,元婉蓁轻轻‘嗯’了一声,鼓起勇气看向清河,只见清河皱着的秀眉微微一展,神情似沉浸在遥远的往事中:“我也向他要过,可他说,新婚之夜,只能是与皇后才有的规矩···”
元婉蓁听得难以喘息,无数心绪汹涌在心头,清河似梦游一般苍凉而笑:“你也不是皇后,他却给了你。”
周身静默的只剩下呼吸,元婉蓁指甲磕在手心有冰凉的冷硬:“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是啊,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沉沉叹息一声,清河抹去斑驳的泪痕,靠近她凉凉地笑:“我之所以还苟且于此,不过是在幻想有朝一日能够自证清白,但我知道凭我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的,若你能够还我清白之名,即便付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果真是贞洁烈女,也不辱没你父皇一世英名。”元婉蓁闭上了眸子,咬破的嘴唇有铁腥的味道,她轻轻一声:“此事我定当竭尽全力,还你清白。”
“呵呵。”清河笑了,旋即凄寞一声:“听你的。”
回复(5)
番外:第六章 清河之死
一月后,夜色如纱微笼,元婉蓁着一色莲绸寝衣坐在窗前,头上树荫里款款悬着半弯下弦清月,漫天撤落的星子零零碎碎的,散着微白的光。
空气中是瑟瑟的草木香,有白日里阳光曝晒后勃勃的甘芳气息,苻啸不出声入殿,靴子踏在地面上有清浅的声响,元婉蓁垂了垂眸子,听得他走得近了,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却没转身瞧他。
苻啸坐下,伸手环住了她的腰:“知道你听见了。”
缓缓侧身,她嫣然一笑,颊上是饮了酒的红晕:“夜刚落就来了,这样早?”
“想你了。”他将头凑在她唇边,眉头微皱:“喝酒了?”
元婉蓁垂着眸子,眼中有一闪算计的光芒:“我犯了错。”
苻啸怔了怔,食指抬起她的下颌,眸子微眯,笑道:“说来听听,看看我会不会生气。”
“会的。”她抬手搭在他衣襟上,烛光摇曳地照在她如海棠红的脸颊上,她将唇凑在他唇边,很近却不落下,微微嘟了嘴:“我,我将你送的桃花钗子摔断了。”
他直垂眸盯着她快要引上自己的点绛朱唇,闻话,苻啸蹙了眉头,柔声:“摔断了?这样不小心?”
她起身将锦盒拿来,展开:“你看,我不是故意的。”
钗子的断身与碎落的玉片都在盒子里,苻啸轻轻的“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指,佯装薄怒,“你越来越大胆了,御赐之物也该损毁?!”
元婉蓁手一缩,眸光顺势就瞟了眼琉璃,琉璃立即就走上前来,跪地道:“陛下息怒,娘娘是生气那夜玥良人···”
“胡说什么,快退下!”元婉蓁低声怒断了琉璃的话,苻啸意外之余也有了喜色,按住她的肩膀对琉璃道:“你继续说。”
琉璃看了眼元婉蓁为难地喃喃出声:“娘娘知是玥良人侍寝,一时,一时心里难过才摔了钗子的···”
元婉蓁冷冷地推开他,起身就要出去,苻啸却将她搂紧在怀里,胳膊结实有力,喷着热气的下颌也靠在她的颈子上,心里是无尽的欢喜:“怎么,吃味了?”
“没有。”
“那为什么摔了钗子?”
“我···我是不小心的···琉璃她胡说···”
她会吃醋还摔了钗子,证明她很在乎他,苻啸深沉的目光里泛起无尽的惊喜,他看着盒子里的钗子,明显是用力才摔坏的,想到此,他激动地靠在她的耳朵边,眉角眼梢皆是欢喜:“你心里有我了,是不是?”
虽是计谋,但那夜她确实是因为吃醋而生气才摔了钗子,她不得不承认是喜欢他的。
苻啸扳住她的身子面对自己,“回答我,蓁儿。”
元婉蓁脸颊微红,实话却也倔强道:“我,心里有你,可以了吧!”
她的回应让他欣喜,倾身下去就亲吻她的朱唇,厮磨间,她嘴里的茉香味让他意乱情迷,胸口剧烈地起伏···
“蓁儿···”
他低喃地叫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低哑急促。
“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元婉蓁羞涩地推开他,苻啸却急不可耐再次搂紧,四目相对,心潮起伏···
回想起清河的话,元婉蓁心情纠错,她是喜欢的,可他呢?
踟躇半响,她狠咬了下唇:“你爱清河吗?”
有一瞬间的怔忡,苻啸英俊如斯的脸庞近在迟尺,长睫浓密得在烛光下发亮,他不说话,只是抱着她躺在了长塌上,他的呼吸声很重,每一声在安静的空气中都听得清楚。
“爱过,也痛苦过,但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他的声音沉沉地,吐气时能闻得一丝龙香,“那夜我喝醉了,当我认清她不是你,而是玥良人时,我突然惊觉两月里痛苦的根源是因为我的心结。”
元婉蓁忐忑地皱起眉头,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眸子:“什么心结?”
他苍冷地笑了起来:“我不指望你心里有别人,亦或者还会不会爱我。这一战我输了,输给了慕容策,也突然明白,与其做个悲伤的智者,不如做个幸福的傻子,如此便也看不见一切的谎言,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你觉得我在欺骗你吗?”她盯着他的眸子,苻啸笑容里荡漾着一种霸道的温柔:“我爱你,无关清河。”
元婉蓁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下,忍不住俯身亲吻他的唇:“你赢了,你终是赢了他。”
苻啸的睫毛猛地颤了一下,抬手抚上她的耳鬓:“真得?”
“我有时会忐忑,有时会恐惧,明知道靠近你会很危险,也可能会死···”她的心揪着难以呼吸,“或许在明日,也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但我还是无法克制。”
他颤抖地喘息一把将她的头推近,额头抵住她的:“说你爱我,我想听。”
眼中有晶莹闪烁,她深吸了口气,问道:“若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你会不会依旧如此,牵我双手,倾世温柔?”
苻啸抿唇微笑,在她唇上深情一吻:“待你腰膝羸弱,褶皱沧桑,我依然伴你身侧,尽燃终身。”
“我爱你。”她的眼泪滚落出眶,苻啸激动地狠狠吻住她,叩着她的头仿佛用尽一生的柔情:“我从未像今日一般开心过,从未有过。”
这一夜很宁静,他抱着她上床,将她拉到胳膊上温柔地搂着,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是帝王,只是你的夫君。”
元婉蓁心里泛着无尽的甜蜜,却也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的小字是什么?”
苻啸抿了抿唇,迟疑地笑道:“嗯···文玉。”
她一听便立起身子,将头嗑在他胸口上看着他:“未曾想你这样霸道的性子,会有这样斯文的小字?!”
“不许笑。”他捂着她的笑脸,“至贵者宝,至坚者玉。”
“噢···原来如此。”她推开他的手,苻啸将手压在自己脑后,悠闲而宠溺地看着她:“你的小字呢?”
“本是悠婉,后改为元磬。”她轻声道,苻啸听得皱了皱眉,“元磬?为何要改?这字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