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的纠结与挣扎,她做出了选择,她决定去告诉苻啸,允她离开,可这个决定,让她痛不欲生,她眼睛血红的,干涸得没有一滴泪···
这样的自己,她亦是不曾见过的。
第二日午后,她一步步走向紫宫,在跨进殿门的那一刻,苻啸脸上立即升起了无尽的欢喜,起身就来到她身前。
“稀奇了,你竟会来前殿寻我。”
元婉蓁垂了垂眸子,喉中亦是酸涩难忍:“我有事想与你说。”
“什么?”他搂着她走回龙椅,将她抱在怀里,头也埋进了她的胸口:“一日不见犹如万年,真想去看你···”
元婉蓁哽住了喉,侧首将眼角的泪水拭去,见她不说话,苻啸抬头看着她,眼中茫然:“你不是有事给我说吗?说吧,我听着了。”
“我,我···”她抓紧了锦帕,欲言又止,苻啸深邃的瞳紧紧盯着她,眼底涌动着茫然与期待,“怎么了?”
仿佛是舌头打了结,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她眼神飘忽,脸色差得不行,苻啸搂紧了她,拢了拢眉,“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的目光不断的在她眼中搜索,想要看出她的心思,元婉蓁暗自吐了口气,灿烂一笑:“本是想逗逗你的,结果还是忍不住笑了。”
“是吗?”他疑心,抬手抚住她的下颌:“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只是想逗逗我?”
元婉蓁心口是痛的,脸上却笑得明媚:“我想你了,行不行!”
闻言,苻啸朗声笑起来,吻上她的唇:“行,你想怎样都行!”
“你想多了。”她笑一笑,将头睡在他肩膀上,手也勾上了他的颈子,紧紧地勾着,她默默流泪,内心里就像有两个思想在打架,难以抉择,要说的话也不敢说,更舍不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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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九章 赤雨亭客栈
时间就像手中的沙,越想握紧就流的越快。
建元八年初夏,苻啸出兵东晋已有一年半,因长江天险阻隔,秦军迟迟不能攻进,只有驻扎洛涧附近,等待时机。
傍晚,温沫宫,庭院里满了蔷薇和栀子花,芬芳满院,蕴静生凉,元婉蓁卧在竹簟长椅上,琉璃和翠芯一边一个为她打扇,有一句没一句陪她说话。
正聊着,苻啸已走到椅边,挥了挥手琉璃两人便欠了欠身离开。
他拿起扇子给她轻轻扇着,她拍下他的手,笑道:“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苻啸望着她宠溺一笑:“除了你宫里的丫头,谁会看见,怕什么。”
他躺下单手支颐斜卧在竹簟上,晚霞的余晖下神姿俊美绝伦,元婉蓁情不自禁在他脸上落下一吻:“朝政繁忙,怎还有空闲来我这儿?”
“在忙也要来看你。”他搂了她在怀中,神色欢悦:“御医配的药可准时喝了?”
她不由红了脸,低声道:“喝倒是喝了不少,却也没见动静。”
苻啸吻一吻她的脸颊,道:“原是因一品红的毒才小产,王御医也说是伤了身子,不着急,只要你按时服药,日后自然会有的。”
她躺在他胳膊上,复杂而翻涌的情绪渐渐就平复下来,微微一笑:“你早有了四位皇子与三位公主,我也是不必太着急。”
“怎么这话听着酸溜溜的?”他摩挲着她的面颊,轻声笑道:“我想与你有个孩子。”
她依上他胸前,心口觉得温暖踏实,俏笑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只有尽力一试咯。”
他卷了我一绺发丝在手,忍俊不禁道:“说得极不情愿。”
“呵呵呵···”她开心地笑几声,苻啸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我想要个公主。”
元婉蓁眨了眨眼,道:“为何啊?”
“像你。”他亲一亲她的手,她抽回手抬头盯着他:“那若是我生了个皇子,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要啊,不过,你还是要再给我生个公主。”他的眸子冒着邪气,眼神撩拨,元婉蓁抬手蒙住他的眼睛:“你就一句话的事,我可得受罪了。”
“一句话?”他挑眉佯装不悦,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手已经在解着她的衣扣,邪恶道:“真这么简单吗?我就不辛苦了?”
“你干什么呢?”她攥住他的手,撅嘴道:“这是庭院,你不要胡来。”
“霞光美景,多好,谁敢看?”他邪魅的勾一勾唇,吻也随之贴上了她的颈子,灼热的气息让她心口酥痒:“给我生个女儿。”
她怔一怔,心里尽是甜意,不由地就抬手勾上他的颈子,情不自禁地回应···
时光一瞬而过,深秋已尽,寒冬带着星星的雪点将枯萎的树枝披上了银装,寒意越发浓,元婉蓁笼着暖手炉站在窗子底下,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
琉璃走过来笑着说道:“娘娘想什么入神呢?窗子底下有风漏进来,小心吹了头疼。”
她垂眸笑了笑:“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看看雪景了。”
琉璃扶着她走到床边,“快临夜了,一会什么都看不见了,娘娘就别站在这儿了。”
建元八年寒冬,夜色无边而落,元婉蓁的神色渐渐有了焦虑与无奈,时隔整整两年,她任然对苻啸无法开口,而每每到了夜里,心中就会升起对慕容策无尽的愧疚,毫无睡意。
眼见琉璃在桌边睡下,她只斜靠在床上,微微红了眼圈,长夜漫漫的无眠,她觉得她的心智快要彻底崩溃,也只有与苻啸在一起时,才会平复一会,也不过一会罢了···
无法缓解地窒息感,她起身穿了锦衣又披上厚重的披风轻声出殿,雪夜明月,映着路边红梅簇簇,暗香浮动,她踩在积雪上,一步一个坑的朝心中的那片温暖而去,谁能给我安定,唯有苻啸。
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风吹落枝上积雪的簌簌轻声,她紧紧用披风裹住身体,刚走到紫宫附近,就见玥良人带着两个丫头想殿中走去,星光隐隐之中,她蹙了蹙眉,慢慢地落脚抬步,闪身重重树枝乱影交杂之中···
绕过后院,她来到温泉门前,侍卫惊讶地看一眼,便跪在了地上:“婉妃娘娘。”
“陛下歇了吗?”她轻声问。
“还没。”侍卫摇了摇头,为她推开了门:“娘娘请进去吧。”
她是唯一不用通传而直接可以进入紫宫的妃子,侍卫关上了门,元婉蓁越过温泉又穿过内室,脚步声放得很轻,她隐在红柱子后听着苻啸正在寻着借口打发玥良人,很快,玥良人便失落走出了殿。
元婉蓁轻吐了口气,仿佛适才的压抑都在听见苻啸的声音而渐渐消散,她正欲走出去,便听见了黎昕的声音,“陛下,臣以为,此刻应撤退离开洛涧,不能再耗着了。”
苻啸坚定地看着他,道:“朕已派了朱讯前去劝降谢冒。”
“陛下,这慕容策已投靠晋军,来势凶猛,只怕不好应付啊!”
苻啸叹了口气,眯眼道:“他再是凶猛,如今也只能是防守。”
黎昕皱了眉头:“他是认为我军都已抵达洛涧附近,所以迟迟不敢反攻,可一旦让他知道还有十万士兵为抵达,他便会立即发起进攻,主动出击,到那时,我军怕是···”
“嗯···”苻啸长长一声,抚额靠在龙案上,神色很是疲惫,元婉蓁立住不动,双手蜷握,只觉得浑身冻得有些僵住,慕容策投靠了东晋,一起攻打秦国?!
一颗心狂跳得仿佛要蹦出嗓子眼,她隔着屏风花影看着与自己相距不远的疲惫身影,心中伤心难忍,更觉恐慌不安,过了许久,她深深沉下一口气,走回内室后,又再回到前殿,故意将脚步放得很重。
苻啸心中一惊,朝她看去,“你怎么来了?”
“我睡不着,就想来看看你。”她的笑容甜美,人已走到了龙案前,黎昕目光复杂,在猜测她有没有听见什么,苻啸心下忐忑,握住她的手,冰冷至极,他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来了多久了?这样凉!”
“刚才进来,我以为只有你一人了。”她窝在他怀里,苻啸心中松懈,向黎昕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明早再来。”
他抱着她走进内室,眼中尽是欢喜:“怎么不自前殿来?”
“适才瞧见玥良人出殿,我不愿与她照面,就自后殿进来了。”
元婉蓁定定心神,扬起眉眸,趴在他胸口上叹息:“有时候真想你只属于我一人。”
苻啸温柔凝视着她:“你觉得不是?”
“我的意思···不是皇宫,你也不是帝王。”她轻声说着,苻啸微微一震,更紧的拥住她,像是要揉进心里:“我也想。”
一一一
三日后,夜里独寝,元婉蓁换上了单薄的纱衣,任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窗口紧闭,琉璃伏在桌上睡的正熟。
重重心事的逼仄,她起身走到殿前廊上。
廊间的月华被或繁或疏的树叶一隔,被筛成了碎碎的明光。梅花开得正盛,树上结了不少晶莹剔透的冰块,将花瓣包裹。
夜半寒冷而萧瑟的风,带着索落的梅花香灌满她厚重的披风,她想起当年在北墨王府的事,那时与慕容策的欢情,仿佛少女闺阁里的一个春梦,一如这年华,匆匆去了再不回来。
寒风吹散了她的长发,拂过她日日不能安眠而日渐消瘦的脸庞,她心里的无措,茫然与悲痛,叫她忍不住痛哭起来,可纵使是痛哭,也被她极力压抑成一缕轻微的呜咽,散在了夜风里。
一双手将披风轻轻挪了挪,她转头,是皇后李雪卉,从前的卉妃。李雪卉关切道:“这样冷,怎么还在外头,小心染了风寒。”
她缓缓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李雪卉扶着她坐下,浑然不见她的泪意与失措,微笑道:“夜里难眠便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到了你这儿。”
元婉蓁侧首抹去了泪痕,回眸勾起淡淡的笑意:“自登后位,你也未来过我这,今日才来,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日的姐妹情谊?”
“陛下曾独自见过我,就在玫瑜被赐死的那一日。”她出言,心底悲凉:“妹妹与陛下的情意的确难得,也是身在后宫中女子望而不可得的奢望。”
元婉蓁自然明白她话中意,苻啸宽恕自己的同时也宽恕了她,她笑笑:“既然是难得,怎能奢望人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