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以前不合格的零件拿走当废品卖掉，即使领导发现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遇到苏雅这样严肃的处理，他们就认为是苏雅仗势欺人，纷纷指责。还去找了老厂长，最后竟然通过了厂公会申诉到了韩东晖的面前，要他给个说法。
  苏雅走在街道上，都能看到行人指指点点的，这些事苏雅见的多了，还能坦然处之。但韩乐在上学，若是任事情继续发展，事态肯定会蔓延到学校，从而伤害到韩乐，这是苏雅不能忍受的。
  听到厂子里就此事开会，苏雅就去了现场，会议在文化宫的大会议室开的，苏雅去的时候，偌大的会议室座无虚席。
  有人发现了走在过道里的苏雅，便告诉身边的人，很快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苏雅，纷纷扭头看了过来，还有人窃窃私语，有的人忍不住开口指责。
  “你又不是厂子里的职工，凭什么来会议室。”
  “大概是来道歉的吧，总要给人一个知错能改的机会吗。”
  “……”
  不管他们怎么说，苏雅都是目不斜视，径直走上了演讲台上，韩东晖还有几位厂子里的领导都在。
  苏雅微微鞠躬：“我有几句话要说，请几位领导批准。”
  工人闹事有一半就是因为苏雅挑起的，她现在要来发言，领导班子自然是同意的。何况韩东晖还坐在台上，他的妻子要发言，谁敢阻止，便挥了挥示意她可以发言。
  苏雅转身走到了话筒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是苏雅，今天我以造船厂职工家属的身份来参加这个会议，还有，我不是来道歉，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台下的人顿时轰然叫嚷起来，震耳欲聋的哄闹声在会议室里回荡。苏雅等他们的声浪低沉下去才接着说道：“你们说以前，报废的零件可以私自拿出钱当废品卖，厂领导都不管，怎么现在就我这么多事。那我想问你们，以前的造船厂是怎样的，入不敷出，工资都发不下来，凡事都要破而后立。
  县城很多国营厂子还是原来的管理模式，最后呐，亏损倒闭，厂子里的职工丢了铁饭碗，去自谋出路。韩东晖临危受命，拿出自己的复员费接收了造船厂，如果换一个人来承包造船厂，他也会对迟到早退现象不管不问吗？他也会认为偷窃一点废弃零件，不算偷吗？你们还能保住自己的饭碗吗？”
  苏雅开口讲话的时候，台下还有很多人愤慨的开口指责，闹哄哄的，这番话说完，指责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会议室里有数十排座位，总人数大概有二三百人，但苏雅面对这么多人，没有丝毫的畏惧，还能侃侃而谈，铿锵有力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的话筒传到了每一个角落。
  “我们造船厂就像是一棵树，要剪去那些枯枝败叶，要剪去那些多余的树枝，才能让这棵树长成参天大树，能够经得起改革的狂风暴雨。我们造船厂就像是一艘巨大的军舰，如果船上装满了无用的石头，只会拖慢了军舰的航行速度。可是我们要是抛下这些没用的石头，就可以扬帆远航，驶进更广阔的领域。
  加强管理，就是要去除那些枯萎的树枝，扔掉那些没有的石头，让我们造船厂走的更远，走出更光明的前途。如果我们还抱着以前的老思想，只会让造船厂偏离正确的航线，行驶到浅滩搁浅，再也无法去大海中乘风破浪，我想这不是大家想看到的结果吧。”
  苏雅微微一顿又接道：“把职工邓虎交给警察处理，是我个人的行为，韩厂长并不知情，所有的后果我一力承担。如果大家觉得我是错的，可以来指责我，但是请不要牵连我的家人，谢谢。”
  苏雅说完，对着观众席深深地鞠了一躬，又转身对台上的领导鞠躬，然后就走下了演讲台。走到了第一批观众席最靠边的位置，盯着坐在第一个座位上的人。
  那人在苏雅的目光注视下，终于醒悟过来，连忙把旁边的人往那边推，给苏雅让出了一个座位。
  苏雅点头道谢，就在座位上坐下旁听，她倒要听听，今天能出个什么结果。
  等苏雅下台，韩东晖就站起了身，高声道：“我完全赞成苏雅同志的处理方式，签于这是第一次发现，派出所也进行了合理的处罚，那我就再给这位犯了错误的职工一次机会。如果还有下次，直接开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最近大家对厂子里加强管理有些怨言，我可以理解，但不能苟同。以前大家都是大锅饭，反正我们工资都一样，就是混日子呗，喝茶聊天，打毛衣看报纸，等到了月底就可以领工资。
  以后，我们能者多劳，多劳多得，一切都计件计时。迟到早退了罚款，加班加点完成任务的有奖励，发现在上班时间干私活的扣除奖金，超过三次的，立即辞退，我们造船厂不需要这些没用的树枝和石头。
  如果有人无法接受这些新的制度，那可以自行离开，去找可以迟到早退，可以偷拿单位资产的厂子去上班，我们翰海造船厂不欢迎这样的蛀虫。”
  本来这次大会是部分职工，煽动工人们进行维权的会议，结果最后却成了韩东晖宣布新的管理制度的会议。
  有些职工还想要煽动众人，但苏雅和韩东晖先后的讲话太有冲击力，无法反驳，即便是最初煽动的人，也找不到他们说话的漏洞，只能偃旗息鼓，听韩东晖颁布新的奖罚制度。
  这个会议结束，苏雅的知名度在造船厂猛的拔高了一截，周翠莲给苏雅找到了合适的房子，过来给她帮忙收拾的时候，一边干活，那嘴还不闲着，眉飞色舞的说道：“苏雅，你是不知道，现在厂子里的女工都拿你当榜样。那么多人，要是我恐怕吓的腿都软了，哪里还能讲出话来，吓都吓死了。”
  周翠莲连说带比划，惹的苏雅大笑，周翠莲怕苏雅不信，还加重了语气道：“真的，现在厂子里的人说话都这味，咱们造船厂就是乘风破浪的巨轮，要行驶到更广阔的天地，不要你们这些枯枝败叶烂石头。”
  苏雅大笑，两人正笑闹间，韩东晖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两人都笑不可仰的样子，不由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苏雅绷着脸不说话，周翠莲却忍住笑道：“我们在说烂石头。”
  最近这个梗在造船厂真的火的不行，学校里很多学生造句都用上了，职工们更是挂在嘴上，只要看见一个不努力工作的，就说人家是枯枝败叶烂石头，倒是很神奇的调动起了职工们工作的积极性。
  韩东晖闻言也不由失笑，苏雅自己笑可以，他们两个也这么笑，就让她有些恼羞成怒了，瞪大了眼睛道：“你们再笑我翻脸了啊。”
  韩东晖清了清嗓子，压下涌上胸腔的笑声，卷起袖子帮忙收拾。见韩东晖这么大的领导还来帮助苏雅干活，周翠莲不禁笑道：“没想到韩厂长也是个怕老婆的。”
  韩东晖一边干活，一边叹息：“没办法，我们家领导管的太严。”
  这次轮到周翠莲大笑了。
  苏雅的蛋糕店顺利开业，她做的蛋糕实在好吃是一方面，她是韩东晖的妻子，现在又是造船厂的名人是另一方面。
  苏雅在职工大会上一番慷慨陈词，歪打正着的给蛋糕店打了广告，开业当天，生意异常火爆。
  第139章
  苏雅租凭的两间门面, 透明的玻璃柜台靠墙放着, 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摆放整齐的蛋糕。
  有芒果芝士蛋糕，巧克力果仁蛋糕，香橙戚风蛋糕，奶油蛋糕卷, 栗子干蛋糕。还有香蕉蛋糕，和蜂蜜无水蛋糕，最显眼的自然是生日蛋糕。
  苏雅只做了两个生日蛋糕，一个蛋糕的奶油上面用大红色的果酱写出了生日快乐的字, 还用各种颜色的奶油, 挤出了各种各样的花, 还有一个憨态可掬的熊猫, 很适合小孩子。
  另一个生日蛋糕, 上面用裱花袋挤出了两个活灵活现的寿桃, 旁边还有几片碧绿的树叶。寿桃旁边也用果酱挤出来一些字, 字迹虽然不大，但很清晰, 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
  虽然已经是九十年代末, 社会经济已经好了很多，但也不舍得大手大脚。即便是奢侈一点的家庭，也只是会给孩子和老人过生日, 年轻人吃个鸡蛋, 或者一碗长寿面就算过生日了, 所以苏雅只做了两种适合孩子和老人的生日蛋糕。
  雪白的奶油蛋糕上面的花朵栩栩如生，桃红色的寿桃也跟真的一样，整个店里都充满了蛋糕香甜的味道。
  人们一走进店里，不仅眼睛目不暇接，充斥在鼻端的香味也让人垂涎欲滴，一个小孩子站在生日蛋糕面前，看着上面抱着竹笋的大熊猫，怎么也不肯走，还大声叫嚷：“妈妈，我今天过生日，我想要这个生日蛋糕。”
  男孩的妈妈怎么也哄劝不住，只得过来询问价格，得知一个生日蛋糕将近二十块，她就有些犹豫。
  苏雅微笑着说道：“大嫂，孩子一年也只过一次生日。”
  生日蛋糕虽然贵，但孩子一只过一次生日，那中年妇女有点心动，加上她的孩子眼巴巴的站在柜台前，隔着玻璃死死地盯着那蛋糕，她就咬牙买下了。苏雅给她装好，还赠送了几个蜂蜜无水蛋糕。
  生日蛋糕在盒子里，没办法吃，那孩子就拿了一个香喷喷的蜂蜜蛋糕吃。蜂蜜无水蛋糕没放一点水，全部用鸡蛋，油，糖和面粉做的，香甜绵软还有嚼劲，吃完口齿留香。
  那孩子兴奋的举高了蛋糕道：“妈妈，你尝尝，可好吃了。”
  蜂蜜无水蛋糕做出来是浅棕色的，蛋糕上面还洒有白色的芝麻，不仅好看还很好吃。那位妈妈看着也很喜欢，只是有些不舍得，便摇了摇头道：“妈妈不吃，宝宝你自己吃吧。”
  苏雅笑着接口道：“大嫂，要养成孩子分享的好习惯，不能吃独食，孩子一片孝心，你就尝尝吧。”
  那几个蜂蜜蛋糕是赠送的，再加上苏雅这么说，那中年妇女就俯身就着孩子的手吃了一口，吃完也是赞不绝口，母子两人手拉着手，高高兴兴一起走出了蛋糕店。
  门面被隔开，后面是一大间房子，苏雅就买了几张桌子当制作台，简易的烤箱靠墙放着，没有顾客的时候，苏雅就回到后面的房子，继续制作蛋糕，香甜的气味随风飘散到了街道上，吸引了不少顾客。
  别的蛋糕卖的还好，只是剩下的那个生日蛋糕没有卖出去，也放不住。在快要关门的时候，苏雅就把蛋糕分成很多份，赠送给了店里的客人品尝，还给旁边店铺的人送了些。
  虽然蛋糕闻着真的很香，但这些做生意的小商小贩也不舍得买，只是这些店面靠近苏雅的店，被这香味折磨了一天，都有些忍不住了，这时苏雅送了蛋糕过来。
  都是迫不及待的去品尝，那奶油入口即化，蛋糕绵软，里面还有一层新鲜的水果，脆爽甜蜜多汁，不同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实在是很好吃。
  本来还在犹豫的客人品尝了生日蛋糕，也很是豪爽的决定要买，连旁边的商店关了门，也过来了。
  苏雅也不知道造船厂的购买力到底怎样，也不敢做的太多，这样一来，倒是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蛋糕，苏雅就带回去给韩乐吃。
  苏雅每天都是现做，蛋糕不仅新鲜，做蛋糕的时候，香味飘出去也是种无声的宣传，经过蛋糕店，闻道这样甜蜜的香味，好多人都忍不住要进来看看。
  昨天的那对母子又来了，这次还带来了他的同学，那孩子吃了美味的生日蛋糕，就去学校显摆，吸引的他的同学也叫嚷着要买。只是今天苏雅还没有开始做，就让他们等一下，现给他们做。
  蛋糕胚是现成的，苏雅就放在旋转台上裱花，先把奶油放入裱花袋里，涂抹在蛋糕上。然后开始用彩色的奶油制作花朵，昨天的那个男孩还大叫道：“阿姨，我们还要那个熊猫，还要竹子。”
  苏雅一边做，一边笑着答应，她在蛋糕的一侧挤出了一个熊猫，还挤出了一大蓬碧绿的竹子。
  苏雅动作娴熟优雅，一个好吃又好看的生日蛋糕，很快就制作完成了，不光是两个孩子，他们的家长还有店里的客人都围过来观看。只见苏雅拿着裱花袋，不过眨眼间，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朵就绽放在蛋糕上面，都觉得很是神奇。
  其中一个顾客，家中没人过生日，也非要买一个回去尝尝。他是成年人，苏雅就没有做小动物，而是做了一个高塔，旁边有大石头，还有绿色的灌木丛，还有五颜六色的鲜花，围绕在高塔周围，景色优美精致。
  那人很是高兴，拎着蛋糕走了，路上遇到熟人都要给人家看看，自己买的生日蛋糕。
  很多人只是在电视里看过生日蛋糕，现实里都没见过，但也知道这是生日的时候才会吃的。而那人家中没人过生日，却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忍不住笑他，那人也不介意，见了人依然显摆。
  造船厂里的人都是一个厂子里的职工，消息传播的很快，都说韩厂长的媳妇开了一个蛋糕店，做的蛋糕不仅好看，而且还很好吃，一传十十传百的，倒是省了苏雅去宣传了。
  造船厂的人口虽然没有县城多，但都是在职的工人，每月都有工资，买个蛋糕什么的，还是有这个购买力的。
  只是造船厂的流动人口毕竟没有县城多，但苏雅也很满意了，她也不指望蛋糕店能挣多少钱，只是自己喜欢，可以一边做，一边卖，自己还能吃。
  蛋糕不能久放，苏雅打出的口碑就是新鲜，所以每天做的量不大，就是要饥饿营销，造成供不应求的样子。
  这天下午，做的蛋糕早早就卖完了，苏雅就准备关门，可是刚关了一半，周翠莲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苏雅看见她很是意外：“翠莲姐，你不是回老家收麦子吗，怎么不到一天就回来了。哎呀，今天的蛋糕都卖完了，不能给你家孩子带了，明天我多做……”
  不等苏雅说完，周翠莲就截口道：“别管那个了，苏雅，恐怕是出事了。”
  “出……出什么事了，翠莲姐，你进来说。”
  两人一起走进店里，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周翠莲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苏雅，当年阴差阳错的让陈慧进了你们家门，我的心里不好过，一直都提心吊胆的。”
  苏雅笑着安慰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这也不是你的错。再说我嫂子挺安分的，她当初生我们家苏宝的时候，摔了一脚伤了身子。调养了几年，又给我大哥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我妈整天高兴的合不拢嘴。”
  周翠莲叹息：“你是不知道，每次回去，我都密切注意着陈家的动静，总怕他们那一家再出什么幺蛾子。这次我回去，听说陈慧的妈，在村子里显摆，说是她闺女给买了新衣服。他们家大闺女早就断绝了来往，十几年都没回去过，这个买衣服的肯定是陈慧那个拎不清的死丫头了。”
  苏雅闻言，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能理解，便开口道：“作为一个女儿，给她妈买件衣服也……没什么。”
  “要是只买一件衣服那就好了，她大哥好吃懒做的，今年不知哪来的钱，竟然翻盖了三间平房，在村里显摆的什么似的。
  她妈还说闺女答应给买一个金戒指，就这个月底三十号，所以我才马不停蹄的跑回来告诉你，你快回去看看吧，别让陈慧再把你们家给霍霍了。”
  距离月底也没几天了，等到了三十号那天，苏雅就开车回去了，她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向前饭店。
  苏浩能干，几年时间，他把向前饭店旁边的几间店铺也都给盘了过来，现在已经占了五六间门面，比以前的规模大了很多。
  兄弟两个正在忙活，看见苏雅过来，苏晨还有些纳闷：“小雅回来了，你咋不回家去，来店里做什么，怪热的。”他说着，一边把落地扇搬了过来，给苏雅扇风。
  苏浩给她洗了干净的毛巾拿了过来，一边递给她，一边也劝道：“是啊，姐，你还是回家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苏雅擦了擦手，就把毛巾递还给苏浩，才开口道：“我来找你们有事，都坐下。”
  苏晨两人对望了一眼，就在她身边坐下，一起看着她问道：“啥事啊？”
  “你们两个现在挣的钱是怎么分的？”
  虽然是自己的兄弟，但苏雅也不好过问这些事，现在却是不问不行了。虽然盈利的隐秘的事，但对苏雅，兄弟两个却没有丝毫的隐瞒。
  “我们两个平分，虽然你嫂子也来帮忙，但饭店主要还是靠小浩，所以我们就平分。”
  “那大哥你分的钱，是咱妈拿着，还是在大嫂手里。”
  苏晨的脸色有些尴尬，结结巴巴的道：“开始是咱妈拿着的，她年纪大了，不想管这些事，所以……就还给了我，要我自己收着，我……”
  不等他说完，苏雅就截口道：“那就是说，你分的钱都在陈慧手里了。”
  苏雅连嫂子都不喊，直接直呼陈慧的姓名，迟钝如苏晨也感觉出了异常：“怎么了？”
  苏雅也没回答，只是起身对苏浩道：“小浩，你在店里盯着，我和大哥回去一趟。”
  苏晨不明所以，但苏雅一向是说一不二的脾气，他也不敢反驳，就起身跟着苏雅一起走出了饭店，和她一起上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