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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君(重生) 第60节

作者:云目字数:3956更新时间:2023-04-21 13:36:22
  可是,她明明没有错。
  楚元逸的声音同时在身后响起:“孟小姐不妨直接问,可是皇妃杀了你的父亲。”
  第69章 乞儿
  安若立时明了楚元逸的态度, 待孟昭柔再度双目猩红与她道:“是,敢问皇妃,是否是你杀了我的父亲?”
  安若压下心内罪恶, 直接道:“是我。”
  “为什么?”孟昭柔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声音亦骤然放大。她明明有所预料,可当安若直截了当认下,惊惶又是难以抑制地蔓延。
  “十一年前, 若水河畔, 你父亲杀了我的父亲,一命抵一命。”
  “不可能!”孟昭柔开口便是否认, 可眸中慌乱分明将她泄露。自一开始, 她将视线锁定在安若身上, 下意识便觉得不该是她。以她对安若浅薄的了解,无冤无仇, 何至于下这样的狠手。
  可偏偏,动手之人只可能是她。否则,便无法解释为何父亲死后,紧接着定国公也被流放。甚至流放不过数日, 竟也死了。
  却原来, 果然是有滔天的仇恨。
  然即便如此, 父亲之仇却也不得不报。
  安若凝见孟昭柔身子蜷缩, 却是不住发颤的模样。据她所知, 孟家数十年家庭和睦, 孟昭柔此刻怕是恨极了她。
  随即, 孟昭柔猛地抬起下颌,眸中恨意迸发而出。安若心下一紧,下意识后撤一步。可还是晚了。利刃自孟昭柔的袖中被甩出, 直直地刺向她的心口。
  太过惊骇,安若惊得一动不动,身子全然忘记做出反应。下一瞬,凌厉的风声刮过,有人将她稳稳地护在怀里。
  安若愣了一会儿,附着下人们的叫声才猛地缓过神来,一同拉着她跌在地上的是身后紧紧环抱着她的力量。安若仓皇转身,一转身便瞧见孟昭柔袖口染上的血色。楚元逸躺在地上,面色发白。
  下意识,她便慌了,只手足无措地望着他。她忘了该说什么,做什么,甚至没顾上握着匕首的孟昭柔仍站在对面。
  仍是楚元逸将她从这惊慌中唤醒,他执着地凝着她,还不忘宽慰:“一命抵一命,若儿,你没有错。”
  这岂是论谁有错的时候?
  安若终于开始大口喘气,慌乱地令疾奔而来的暮云将楚元逸扶起,又令姜嬷嬷赶忙着人去请大夫。
  姜嬷嬷将要出门时,忽的传来楚元逸一声低哑的唤。
  “等等!”楚元逸躺在床上,抬起手撑着最后一口力气。“只说是病了,不要惊动宫里。”
  孟昭柔被拿下,大夫亦很快赶来。血水继续一盆一盆从房内端出,楚颜焦躁的在外间来回行走,安若僵在原地,一口气悬在心尖。
  及至此刻,她仍有些晃神。楚元逸为了救她竟然以身挡刀。他是楚元逸啊,是当朝三皇子,是未来的君王。往日两人互相帮扶乃至互为棋子,皆是因为合谋。现在又是因为什么,然而不管因为什么,他怎会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来救下她?若他因此死了呢?
  死……
  念头一起,安若看着又端出来的一盆血水,喉头愈是发哽。她紧咬着牙,不敢如楚颜一般质问下人内间情形,不敢来回行走。她怕自己一动,一吱声,哽咽与酸涩冲入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终于走出来。
  “怎么样了?”楚颜急急追问。
  “血总算止住了,伤的不深,只是恰好碰到骨头。现在殿下昏迷着,待醒来怕是会尤其的疼。”
  “可有止疼的法子?”
  大夫微微摇头:“皮肉之苦尚可隐忍,这伤在骨头上须得更多时日好生将养,不是片刻的功夫,只尽量事事顺着殿下的心意吧!”
  楚颜眼皮一跳,顿了会儿才应声:“多谢大夫了。”
  “不敢不敢。”大夫哪敢受公主殿下的谢意,忙躬身退去。
  暮云方才与大夫一道出门,目送大夫离去,又瞧了眼已然暗下的天色,方躬身道:“公主殿下,皇妃,两位还请回去休息吧,这边一有消息,属下立刻着人通传。”
  楚颜与暮云悄悄打了眼色,正准备转身离去。安若这端终是开了口:“我在这儿等着吧!”说着,又怕暮云与楚颜拒绝,赶忙补充道,“殿下为救我受伤,我在这里勉强尽一份心。”
  她如此说,却也不知自己到底能尽什么心。男女有别,她无法为他换药,亦无法贴身照料。可在当下,她不敢离开这里片刻,或是求一个心安。
  暮云与楚颜亦未曾说什么,这一夜,暮云守在内间,安若在外间坐着。
  临近子时,安若饮尽一杯杯凉茶,眼皮还是不自主地发涩。她站起身,想去外头兜兜凉风好更清醒些,可这步子还未迈开,忽的听着一声低低地唤。
  “若儿……”
  安若赫然僵住,她立时转向内间,几步之外望着暮云小声问:“方才可是殿下在喊我?”
  暮云道:“皇妃请进吧!”说罢便是大步离去,留安若一人在这房内守着楚元逸。
  安若行至床前,亦到此刻才算真正看清了楚元逸受伤后的模样。他伤在后腰,因而趴在床上,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这半张脸亦不见半分血色,苍白得仿佛要透明一样。
  他紧闭着眼,看来方才那一声唤只是梦呓。
  安若瞧见他额头冒出的虚汗,拿过帕子替他轻轻擦拭。本是轻柔至极的动作,却似是惊动了睡梦中的人。他忽然又是含混不清着低声呢喃:“若儿,若儿……”
  安若被他叫着,喉头愈是发哽,只闷闷地应一声:“我在。”
  “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
  安若差一点就说出一个“好”来。面前的人像个乞儿求人施舍一般。尤其,他还是未来的君王。这样的反差,尤其令她震撼。
  出于救命之恩,出于心软,她差一点就要应下。可她在外间端坐了一个下午,脑子起初混沌,这会儿却也恢复了大半清醒。
  她轻声道:“待殿下好了我们再说这事好不好?”
  床上的人立时没了声音,却又在她要收回手时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呼吸打在指腹,沉闷而灼热。
  他醒了。只是不肯睁眼。
  安若不敢挣扎,怕扯动他的伤口,依旧轻声说着:“殿下醒了,可要喝口水,或是要动一动翻个身?我叫暮云进来。”
  “不要。”楚元逸立时开口,却仍是紧闭双眼。
  “殿下醒了,为何不肯睁眼?”
  “我不敢看你。”
  “……”
  “即便到了这一刻,你仍在拒绝我。”
  安若一时语塞,这话说得仿佛她是薄情寡义的小人。她略是措辞,便开口解释道:“我本应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殿下应当也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理。我为此留下,日后恐会生出更多揪扯。”既是不能,何必平白给人希望。
  她轻叹一声:“想来时日越久,心意越难搁下。”
  “你怕我将来不肯放你走?”
  安若微微摇头:“我只怕殿下伤了自己。”
  “可我愿意!”楚元逸终于睁开眼,幽深的黑眸中淬出火焰直直地望向她,“我愿意,若儿。”
  “殿下何苦?天下女子千万,殿下命定的良人,兴许原本就不是我。”那一世,他们甚至从未相遇。她死于皇陵,楚元逸照旧做了他的君王。他的后位亦不可能悬空。
  “我不管!我只要你留下。”他说着,挣扎着便要起身。这一起身,又是痛得眉目紧皱。
  安若忙摁住他:“殿下何必像个小孩子一样?我不肯,殿下难道还要强留不成?”
  楚元逸终是停止挣扎,他死死地凝着她,满眼不甘,满眼委屈,末了,又是沉沉地闭上眼。
  安若瞧着此情此景,内疚在心底来回翻滚,说出口的委屈她还能宽慰一二,他闭上嘴不吱声,她便愈是觉得他委屈。尤其他这模样,当真像个孩子。她实在没有面对孩子撒泼的经验。
  她思虑良久,终是用尚可活动的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温声道:“殿下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不妨以身相许,殿下再放我走可好?”
  楚元逸霍然睁开眼,一双眸子瞧怪物似的瞧着她。末了,又是猛地阖上。
  安若知晓这话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只得又道:“还请殿下不要为难我,我实在不喜欢这京城,更不喜欢皇宫。不如我将我带来的嫁妆留下九成,那里头虽有殿下先前送去的部分,但大多还是陛下从前赏赐,皆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楚元逸鼻端哼出两口气,依旧是不应声。
  安若无奈叹息:“殿下自个说吧,除了让我留下可还有旁的?”
  “陪我走到最后。”他的声音依旧带些祈求,“就当帮帮我。”
  “何为最后?”安若道,“是殿下被封为太子,还是殿下成了陛下?”
  “自是至高之位。”
  安若沉吟许久,依照那一世的日程,楚元逸登基为帝当是五年之后。可现下太多事情与从前不同,甚至太子都比从前早死。楚元逸登基应也会提前,只不知会提前多久。
  “安向渊已死,明面上我已没了后盾,不知还能帮殿下什么?”
  楚元逸嗓音沉沉道:“你在,我便心安。”
  安若喉间又是一哽,纵她并不喜欢眼前这人,却也不得不承认,顶着这样一张面容说这样动听的话,实在诚意满满,令人感动。
  然也仅是感动于他的诚心。
  不妨楚元逸紧接着又道:“我喜欢你这事于你我是真,但于旁人而言亦早已是真,我攀登那至高之位,只怕会有人以你来要挟我。若儿,你只有待在我身边,才能安全无虞。”
  “死了就是了。”
  安若脑筋转得极快,楚元逸心下一紧,这便是心上人太过聪颖的坏处。他随即解释:“假死离开确是最好的法子。可这世上终归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如今亦做不到给你最周全的保护。”
  但凡走漏风声,便是性命攸关。
  安若思虑良久,终是一点点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一面低声道:“也罢,就等你登基,只是过两日你能起身时,要先将和离书写好给我。”
  “好!”楚元逸忙是应下,苍白的唇终是扯出心满意足的笑意来。
  再睁眼时,身侧的女子已然起身离去。暮云正从外面走来,他紧拧着眉,单听呼吸便是不对。
  楚元逸掀起眼皮去瞧:“惊奇什么?”
  “皇妃似乎从未怀疑过殿下。”
  楚元逸睨他一眼,暮云又道:“属下不敢,属下是觉得,皇妃认准了您能走到最后,似乎从未犹豫过。”这条路如此艰难,即便是殿下自己亦未必有这个底气,皇妃的底气,却是足得很。
  “她当日选中我,自有她的考量。”
  暮云不住摇头:“皇妃的眼光实在独到。”
  楚元逸再没看他,阖眼沉声道:“我倦了。”
  暮云当即合上嘴,安静立于一侧。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时楚颜便早早来到前厅。她盘算好了时辰,昨夜安若睡得太晚,这个时辰怎么都不会起身。她一进门便先与暮云打了照面,两相对视,一切了然。
  暮云走近她低声道:“成了。”
  “三哥呢?”楚颜努了努下颌,朝着内室的方向。
  “殿下确实伤在后腰,也流了许多血,但没大夫说得那么紧要,更没伤到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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