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高田的佔股比例我就不问了，日东是怎么回事？执行长。」
  凤叔叔在眼前质问着莉卡，叫她执行长的态度非常严厉，而她也是淡定的开口：「日东银行对罗斯德来说没有必要性，我不想浪费时间跟财务大臣打交道，八海集团有的是银行，我选择抄捷径而已。」
  莉卡捨了日东银行的股份给凤家，高田生技原本说好佔股比例是六比四，但莉卡直接拱手让到八比二，她明白凤叔叔的打算，也照他理想中的分配去做了，就当作还给凤家的人情。
  但莉卡手上的日东股份，她也全部拱手让给凤家，她外祖父家也是日本的金融财团，说着八海底下有银行给她操作是没有错，可是莉卡一直都跟外祖父家保持距离，就因为跟罗斯德家是同个路子的生意，她才不想合作，更不想因此互相伤害。
  如今为了一个区区日东，却愿意绕回来找自己的外祖父帮忙，而且不见得比她自己扶持一个银行还要有帮助，莉卡却突然捨了她算计到一半的日东，拱手给了凤家。
  对凤家来说，有利无害，但莉卡完全在亏本的行为，说要给人情债也还的太多了。
  所以眼前的长辈锐利的看着她，再次的开口：「莉卡，说实话。」
  都直接喊她的名字了，她不得不说实话。
  可要说实话却让她有些为难，踌躇了一下，顶着胃痛的感觉，老实的开口：
  「就当是学费吧，我知道您用心良苦，我真的学会了。」莉卡笑的有些无奈，「请您放手让我去上位，我明白自己的缺陷，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扶持你，你打算怎么做？」凤叔叔回答的很犀利，但莉卡还是很沉稳的说：「只要罗斯德集团在，谁上位对您而言其实都没有关係，这次给的全部都是我经手的东西，董事长不会察觉的，而且您已经帮过我了，我只是想让您少费点心。」
  「意思就是，我不扶持你，你照样会把罗斯德拉下台。」对方指的罗斯德是莉卡的父亲，他们两个长辈交情好，互相叫姓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凤家长辈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该教你的，明白有了工作跟家人以外的情绪，只是让你更冷血的屏除掉会有障碍的东西。」
  「是您教的好。」莉卡笑着回，完全不反驳对方的想法，「我若不机灵一点，怎么让您继续指点呢？」
  「好姑娘，罗斯德不要你的话，就来凤家吧。」
  「不会的，请您拭目以待。」
  莉卡回覆的很坚定，她要做的事她就会尽力去做，就算凤叔叔给她后路可以退，她也不会因此松懈下来。
  她若败下来了，那就都没有意义了。
  对方看她的样子，也不打算再劝她，反正这一次凤家没做什么就让罗斯德家拱手让了这么多东西出来，只是他家儿子跟这女孩有没有跨过这一关，鹿死谁手还尚未知晓。
  他心里还在想着该怎么继续处理莉卡之后的态度，她看起来已经进化成比之前还要冷漠的人，将来只会越来越棘手，年纪再大点就会很难动摇。
  可他看着莉卡脸色很惨白，想着给点时间让她休息，回头也要告知她父亲这状况，不然莉卡真的会倒。
  他没让莉卡送他出会议室，只是拍着她的肩膀叫她别太拼命，可才踏出会议室没两步，就听到会议室里面传来尖叫声。
  「莉卡！莉卡你怎么了？」
  莉卡撑到凤叔叔走出会议室，才忍不住那股反胃的噁心感，张口要吐了出来。
  可她一吐就知道不对劲，手里握着的都是自己吐出来的血，当她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胃部的剧痛才让她倒了下去。
  很痛，她原本就知道自己很不舒服，胃太痛她也不敢再吃东西，她以为跟凤叔叔在说话的时候，那股不舒服是来自血糖太低，但她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爱旭丽吓到喊了她的名字。
  以前小的时候，爱旭丽跟凯文都是叫她的名字，她知道自己又吓到爱旭丽了。
  倒下去该怎么办？身体撑不住了，她好不甘心。
  莉卡根本没有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她这次胃穿孔是復发，而且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根本没有体力给她熬过这病痛。
  凤家动用关係，把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召集了起来，送莉卡进医院的还是凤叔叔，他听到爱旭丽的尖叫第一时间就回头查看，看到莉卡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才真正感觉到这女孩比他想像的还要可怕的偏执。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莉卡真的会死。
  她差点连命都要拚没了，动了手术后在加护病房待了一个星期才醒来，转到普通病房也还是奄奄一息的，一直在昏睡跟清醒打转。
  可她一清醒就要找爱旭丽跟凯文，爱旭丽哭着求她休息，但她还是淡淡的交代，外部併购案还是要继续，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她这个执行长倒下去，现在要靠他们两个帮忙撑，若有没办法决定的事情，再来问她。
  她这样只是让这夫妻俩更拼命，凯文答应她不会有事，副执行长就是要当她的后盾，他们能够扛着的。
  莉卡拼命到倒下了，去年她已经倒过一次，这次再倒都已经发出病危通知，他们卯起来跟死神手上抢人，好不容易才把莉卡救回来，可这次是真的没了主心骨。
  就因为她太能干才会让他们做事起来很清晰，等意识到大家都太依赖着这老闆的能力，已经来不及了。
  医生交代了，一年内都不能再过劳，再不把身子养回来，莉卡经不起下次的胃穿孔。
  她一直在昏睡，虽然凯文跟爱旭丽答应她会顾好罗斯德，她放不下心所以一直睡不稳，医生不得不给她注射镇定剂让她继续昏迷，等到她稍微有力气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
  「醒了？」
  莉卡昏沉的睁开眼，看到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人，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但她反应不过来是谁。
  「出事了吗⋯⋯董事会为难了吗⋯⋯」她下意识的认为是凯文，以为出事了来跟她报告，她最担心的就是董事长的问题，还有其他没收拾完的董事会成员。
  「出事的是你，为难的也是你。」
  回答她的声音很平静，莉卡回神的看着对方，才有些尷尬的开口：「镜夜⋯⋯」
  「想问为什么我在这里吗？还是怕我骂你？」他来了好几次，可莉卡一直昏睡着，就算稍微清醒的时候口中也是嚷嚷着工作的事，他不想让这人继续折磨自己，才让医生一直对她注射镇定的药物，让她不要再有心力去想工作的事。
  养了一个月才终于把她给拉醒，但莉卡已经瘦到剩一把骨头，经不起折腾，看来还要养一阵子才能恢復正常。
  一年内都别想再工作，要命就绝对不能再勉强。
  「不会⋯⋯是我自己活该，你骂我没关係⋯⋯」莉卡回的有气无力，不是不知道她的个性，但都这个时候了还逆来顺受，看她这样子镜夜也骂不下去。
  「那你要不要听话？不准你工作了。」
  「我爸⋯⋯知道了吗？」
  听到不让她工作，莉卡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她父亲知道她倒下去的事，去年倒一次就差点被拔掉执行长的位置，她明知自己有可能会撑不下去，但还是拼命抓时间要夺权。
  但现在很有可能办不到了。
  「你被发病危通知，是我爸找了顶尖的医疗团队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你觉得你爸会不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月。」
  边告诉她这些事，镜夜耐不住气，不晓得应该要怎样说服这人不要再赌命了。
  「这样啊⋯⋯」莉卡听了只是淡淡的回，声音却越来越小声：「我输了，怎么办呢⋯⋯」
  「你还想怎么办？命都要没了。」
  「我没了罗斯德，就没有意义了。」
  莉卡这样的回，镜夜终于忍不住的扬起声来的质问她：「意义？什么意义？你为你爸着想之前能不能先想到你自己？死了就没有意义了！你真的差点死掉⋯⋯」
  他吼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莉卡哭了。
  上一次在电梯里她也还是没哭，可这次她终于哭了。
  「可是、可是我不努力⋯⋯就会换爹地倒下来——」莉卡哭着喊了出来，可是没什么力气声音也不大，但痛苦的表情已经藏不住了。
  「妈咪不在了——她倒下去了——我不要⋯⋯」她边抽噎的说着这些，她知道镜夜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努力，但他明明了解她了，却不让她去做。
  「为什么都不让我做——我不够好吗——」她仰着头痛哭了起来，这些年她忍着不敢说出来，她知道她妈妈走了，除了她，她爸爸也很痛苦。
  她这辈子最爱的两个人，一个离开了，剩下来的那个伤心欲绝，所以她一定要保护好爸爸，不能让他也倒了。
  「爷爷说了，让我做——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当初答应她让她上位的就是她爷爷，独排眾议的推她上位，为了不辜负爷爷的期待，不辜负罗斯德家的骄傲，她跌破眾人眼镜的扛住了。
  前年爷爷去世之前，她在床边陪着，而爷爷告诉她，她是让他最骄傲的罗斯德。
  「没有人保护罗斯德了——没有了——」
  爷爷也走了，保护他们父女的人少了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所以她才会在爸爸继承董事长之位时，起了要夺权的念头。
  既然这样，那她来做，她要做最骄傲的罗斯德。
  「没有人不相信你，莉卡，没有人。」看到她哭的没有力气了，眼泪完全止不住，镜夜伸手摸着她的脸，替她抹去眼泪：「你要保护罗斯德，但没有人保护你，那我来帮你好不好？」
  莉卡还在哭，虚弱的摇着头，看她的回应镜夜也是耐着性子的问：「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你不相信我吗？因为我不是罗斯德，因为我是凤家的人？」
  「不、不是。」莉卡抽着气开口：「我、我不要你也倒下⋯⋯不、不行⋯⋯」
  「我明白了。」他擦着她的眼泪，温柔的告诉她：「你不用担心，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莉卡哭到体力透支了，昏沉倦怠的要闭上眼，可听到镜夜的话，她还是诚实的回答：「没有⋯⋯你没有骗过我⋯⋯即便我是罗⋯⋯」
  「对，即便你是罗斯德的执行长，也是罗斯德的独女，我也没有骗过你，更没有出卖你。」看着昏睡过去的女孩，他还是对着她说：「因为你会听我的话，这样就够了，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只有我可以欺负你。」
  只要莉卡相信他，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