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秦绍崇从笔记本电脑中抬头，“有事？你想喝水？”
  叶棠嗓子确实有点干，虽然叫他是为了别的事，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秦绍崇接了杯温水放她床头，又走回座位敲电脑。
  他今天的头发没有用发胶抹过，蓬松清爽。被叶棠吐上血的白衬衣换成了另一件浅粉色衬衫。一下年轻了好多。
  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很随意地敞开两颗扣子，喉结，锁骨，男色。
  叶棠抱起水杯喝了一口，暗赞他保养得当，颈纹都没有。
  几年前，浓情时刻。
  她还啃过他的一段锁骨……
  思及此，叶棠有点懊恼。“啪”得把水杯掇回床头小柜。
  听见声音，秦绍崇抬头：“你还想要一杯？”
  “不是……”叶棠也觉得自己很反常，支支吾吾道：“昨天晚上，谢谢你……”
  秦绍崇重新埋头工作：“不急，等你病好了再谢。”
  意思是还要有个隆重的仪式么？
  叶棠讪讪道：“那个，我的手机……”
  秦绍崇边敲着键盘边说：“从你家出来得急，没帮你拿。”
  “哦。”她昨晚那样确实挺吓人的，遗嘱都来不及立一样晕过去，哪顾得上手机，叶棠解释：“我就是请跟公司想一下假。”
  秦绍崇语气淡淡：“我帮你请过了。”
  叶棠一阵紧张，急问：“你怎么帮我请的？”
  “放心，我没亲自去请，”秦绍崇的目光越过笔记本电脑屏幕，审视她的不安：“我打电话给你们部门的赵小溪，让她帮你请下假。说你昨晚喝多了，不舒服。这样行吧？”
  不太行！！
  叶棠心下一片荒芜，赵小溪这张嘴，让她请假，那不是给她天马行空的想象添砖加瓦嘛。
  叶棠琢磨着得想个好的理由搪塞赵小溪……
  想到赵小溪，叶棠顺而联想到，昨晚酒醉后，发生的种种。
  叶棠有个好习惯，酒喝得再多，都不断片。
  可是这个好习惯，在回想起某些酒后蠢事来，就显得不够体贴。尴尬得滴血的一幕幕脑内循环，不断折磨。
  叶棠是真的喝多了，不然她绝不会糊涂到，给秦绍崇打电话，还说什么“崇山压古棠”……
  叶棠一阵心虚，也不知道秦绍崇怎么想她……
  她之前各种跟他划清界限，言之凿凿。却在醉成烂泥的夜晚给他打电话，怎么想，都像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叶棠悔恨地敲自己的脑壳。不小心又弄出了一点动静。
  秦绍崇很敏锐地抬头看她：“你怎么了？头疼？”
  “唉，不是……”叶棠郁闷，她连自省都省得不痛快，“你不用坐在这里。我想一个人躺会儿。”
  “我吵到你了？”秦绍崇把电脑合起来，放在一边，掏出手机，摆弄起来。
  “也不是，”叶棠别别扭扭了一会儿，又找了一个理由：“你有手机可以玩儿。我没有。我心里不平衡。所以你去别的地方玩儿吧。”
  秦绍崇把手机摊在手上：“我是在用手机工作。”
  叶棠：“我也想用手机工作。”
  “好，”秦绍崇在手机上，敲了一段文字，发送，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放到叶棠枕头边，“你用我的。”
  “不用不用，”叶棠拒绝，厚着脸皮提要求：“我想用我自己的。秦总现在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去取一下？”
  叶棠只希望秦绍崇能离开她的视线，让她可以平静地思考一些问题，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秦绍崇却坐得更定，重新掀开电脑盖子：“你的手机，我刚才发短信让李正去取了。”
  叶棠认命地躺平，从枕头边拿起秦绍崇的手机。
  他的手机有密码，叶棠想问密码是什么，又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先试着输入了他几年前用的密码，居然真的解开了。
  没想到，秦绍崇对密码，比对女人，长情。
  同时，叶棠感叹自己的记忆力实在太好。
  四年前，她也曾偷窥过秦绍崇的手机。还窥破了他和其他女人的“疑似开房”证据。
  想到此，叶棠心情有点复杂，不由自主地点开了秦绍崇的微信。
  消息栏里没有她，她早删除拉黑了秦绍崇。
  置顶是一栏，显示的名字，是“夏林春”。
  一看就是女人。
  叶棠心虚地抬眼偷瞄秦绍崇，他正专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没注意她这边。
  叶棠指尖颤了颤，还是点进了“夏林春”的对话页面。
  印入眼帘的一屏聊天记录是：
  夏林春：“最近工作顺利吗？”
  秦绍崇：“还行。”
  夏林春：“你和她相处得顺利吗？”
  秦绍崇：“还行。”
  夏林春：“什么时候回美国？我想你了。”
  最新聊天到此打住，后面没有秦绍崇的回答。
  叶棠皱眉，这到底是什么逻辑的对话。
  一个在美国苦等秦绍崇的女人？问他和另一个女人相处得是否顺利？
  人在美国是比中国当地人要奔放啊……
  叶棠觉得胃里又犯恶心。偷看别人隐私果然要遭天谴。
  叶棠点了退出，锁屏。不再看秦绍崇的手机。
  还记得乔莉表姐说，秦绍崇来中国是为了喜欢多年的女孩，还要结婚了。
  叶棠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以为，也许这条消息多少和她沾边呢？他来中国，也见了她呀……
  虽然，被秦绍崇喜欢多年，是百分之百不可能。
  叶棠越想越觉得反胃，阴阳怪气地问秦绍崇：“你要结婚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秦绍崇回答得毫无迟疑：“我不打算结婚，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啊。至少三十五年内不可能，对吧。”叶棠努力按下不适：“不过，因为是从你的某个前女友那儿听来的。我还以为也许是真的。不是就算了。”
  “前女友？”秦绍崇停下手里的活，“乔莉？”
  “不是，”叶棠：“乔莉的表姐。”
  秦绍崇冷哼一声，低头工作：“她瞎讲。”
  秦绍崇丝毫没有把这条关于他的绯闻放在心上。也无意继续讨论，仿佛不值一提。
  叶棠心里，莫名得有点失望。
  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虽然她不愿承认，但是对于某些万分之一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大概，她还是曾期待过。
  “我们分手后这几年，你有过特别喜欢的姑娘吗？”问了上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脱口而出。
  秦绍崇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想了想，说：“有。”
  嗯。秦绍崇一直都按套路出牌的。叶棠觉得没必要继续问下去，慢慢闭上眼睛。胃里翻江倒海。
  秦绍崇却提了问题：“怎么不继续问了？”
  叶棠闭着眼睛：“没其他问题。”
  秦绍崇：“你怎么不问我，我特别喜欢的姑娘是谁，你认识不认识。”
  叶棠仍是闭着眼睛：“我不感兴趣。”
  “我觉得你很感兴趣。”秦绍崇停了一会儿，声音极暧昧地压低：“也许，是你呢？”
  多么具有诱惑的撩拨，多么可恶的模棱两可。
  叶棠睁开眼睛，眼神清澈，盯着秦绍崇：“你觉得可能吗？你会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你已经这么不挑了？”
  不知道刚才的哪个点让叶棠动气，她的胃又开始加剧抽痛，忍不住“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绍崇注视了她一会儿，叹气：“棠棠，别继续干销售了。你想做什么都行。我可以帮忙。”
  叶棠扭过头，抱着胃：“我不需要帮忙，我觉得做销售很好。我现在的生活，都是这份工作给我的。我特别心安理得。”
  秦绍崇有点烦躁，抓了抓头发：“你在其他领域，也能做的好。销售不适合女人干。”
  “你这是性别歧视。”叶棠最受不了别人诋毁她的职业和性别，据理力争：“我干得很好。大家都这么说。”
  “干得很好？”秦绍崇冷笑：“干得好，所以躺进医院了？”
  叶棠腾得坐起来，大声顶道：“医生也说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
  “棠棠，”看叶棠坐了起来，秦绍崇放软语气：“你不用这么辛苦。”
  叶棠在气头上，完全听不出秦绍崇软下来的语气，颇刻薄地反问：“怎么才叫不辛苦？去投靠男人？”
  “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偏激？你以前不是这样。”秦绍崇扶额：“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
  就因为以前不是这样，才让他搓扁捏圆，才得忍受他招蜂引蝶，才每天郁郁寡欢。
  “秦绍崇，”叶棠打断他，阴测测地说：“你知道吗？樊译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听到“樊译”，秦绍崇不再说话。收起笔记本电脑，起身，看样子是想离开。
  叶棠躺平，又把眼睛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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