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大概，我还有个母亲, 值得我去无私对待。而你，应该没有。
  一个自私的女人，和一个更自私的男人。
  最好的结局，也就是现在这样了。
  我们心有嫌隙地爱过一段，但是不再憎恨。
  能好聚好散，不容易……”
  秦绍崇转正头，目视前方：“如果，我不愿意呢？”
  叶棠饶有兴趣地说：“听了刘依敏的故事，我仔细思索了一下。也想起了一些过去忽略的故事……我讲给你听。
  高考毕业后，我在一家面馆打工时，曾被老板性骚扰。”
  秦绍崇皱眉想了片刻，眉头稍解。好似记起了什么。
  他旁观了女孩儿是怎么砸了性骚扰老板的面馆，然后报警，然后坐在马路边哭得涕泪横流……
  秦绍崇看向叶棠，眼珠如墨漆黑。
  叶棠从枕头下，翻出一个老旧的笔记本。从里面找出一张证人证言的复印件。
  “这个是匿名手写的证言。证人的身份，警察知道，但是没有告诉我，因为证人不愿透露，”叶棠说：“我以为是碰上雷锋了。‘雷锋’同志的手写体我看过很多遍，都记到脑子里了，前不久，想明白一些事，就找了找，才发现，雷锋是你的助理李正。”
  叶棠回望秦绍崇，“你早就认识我，也曾默默帮助我，却从不敢招惹我。我想过，为什么呢？大概就是——秦绍崇不是一个会把自己弄得很狼狈的人。
  有个女孩，对于她来说，任何一点帮助，都像是救命稻草，她会拼尽一切抓住。有个男人，就怕被抓住。”
  秦绍崇一僵。
  他不敢告诉叶棠，过去之种种。就是怕她敏锐地发现一切。
  他旁观过她的太多狼狈心酸，艰难抗争。
  一只活在底层的可怜虫，一个遭人嫌弃的丑妹妹……
  最初，他冷眼看一切，甚至没有一丝悲悯，只觉得有趣。
  秦绍崇想，如果小姑娘知道了自己的亡父与富商新宠秦时平有渊源，会不顾一切地缠上来，求他帮着继父偿还血债……
  她的眼神里不是少女的干净，而是充满各种不甘和欲望。
  那可实在太讨厌了。
  况且，她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和斗志，解决起来一定不容易。
  可是渐渐的。
  旁观者不满足于旁观者的身份了……尤其是当她，发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叶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睛里写满了对他的渴望。
  女人对男人和金钱的渴望。
  让他心里痒痒的。
  她想要的，他恰恰有。
  违背天性实在太难。
  秦绍崇没有继续选择冷眼旁观……
  看出秦绍崇在思考。
  叶棠等了一会儿，才问：“如果现在，我被一个男人性骚扰，你还会坐视不管吗？”
  “不会。”
  叶棠笑：“你走进我的生命时，我没有欢迎你，因为我不认识你，我们之间没有情分。
  到了该走的时候，我欢送你，不是因为我认识了你，是因为我们有了情分。
  我不怪你。过去，你对我，确实没情分。现在有了，挺好的。说明我这个人，作为女人，挺有魅力的。”
  叶棠问过秦绍崇，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他说不记得了。
  后来又说，“我以为，是你先爱上我的。”
  叶棠最初以为是敷衍。后来琢磨过来，是啊，是她先爱上他。是他半推半就。
  第一次开房，她说“没做过”。
  他其实放了她。
  是她再次缠上去。那么如今的结果，就要承担。
  叶棠曾经无数次后悔，如果不遇到秦绍崇就好了。
  后来知道，她老早就没躲开。
  纠结，反而有所开解。
  不管过程是甜蜜是苦涩，奔忙一场，时至今日，可以不后悔了。
  结局做到这样，幸甚至哉。前提是，秦绍崇愿意，就这样放手……
  秦绍崇说：“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们不可能分开呢。”
  叶棠慢慢滑下去，躺在枕头上：“如果继续下去，那么现在的这点情分，也会慢慢消失。我们都会讨厌彼此。”
  秦绍崇看着躺下的叶棠想，他有一百种方式，留住她。
  可是，如果他这样做了，便和夏林春，没有任何区别。
  想想秦时平，好吃好喝如家养宠物一般。
  秦绍崇真是又嫌弃他，又憎恶他，又可怜他，活得真不是一个男人……
  秦时平向秦绍崇乞怜，求他背着夏林春拍些故人女儿的照片给他时，好像一条狗。
  秦时平的存在，本身就在彰显着夏林春的可恶。
  让秦时平无数次有理由伤害自己的母亲，远离自己的母亲。
  秦绍崇对秦时平，在外人看来，像是继父子之情。
  在秦绍崇看来，他的施舍，更像是在报复母亲的工具。
  他曾以为，叶棠追求的，是同样的施舍。
  越了解她，就会越发现，她不是。
  他的棠棠，从来不屑被人豢养。
  她拿着他的钱，都像是在给他面子……
  所以四年前，在种种情况下，他选择放她离开。
  如今，怕是更难留住……
  秦绍崇说：“还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叶棠眯着眼睛，“我不怪你，不代表我妈妈不怪。你做的事情，还有你继父。随便拿出一件。她都不会原谅。过去，现在，将来，我妈都是我的底线……你就答应我吧……”
  叶棠声音越来越小，似乎睡着了。
  秦绍崇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下楼，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划开微信，夏林春每天都发好多条问候的消息给他。
  miss you 和想你，交替发来。
  现在是美东时间的清晨。
  秦绍崇随手拨了一通电话回去。
  因为请了假，叶棠没有定闹钟，第二天一早，睡到自然醒。秦绍崇不在身边，枕头的形状都看不出，他昨夜是否在这里睡过。
  叶棠摸了摸他平时躺的位置。
  秦绍崇昨晚好像没说什么，威胁她不能走的话……
  那就当他默认了吧。
  叶棠起床洗漱，带上行李，正式搬离。
  回到自己家后，先来个大扫除。然后雷达一样，搜寻可能是秦绍崇留下的痕迹，清空通讯记录，聊天记录……
  完美地，好像真的，没有一个秦绍崇，在她的生命里进进出出过。
  叶棠生日前一天，唐枫正式搬来。杂七杂八，连托运带邮寄，带来十多个箱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唐枫就是不舍得扔。还不舍得雇人来搬运，非要自己往六楼扛。
  叶棠只能抢下这份活来做。
  二十七岁生日是在腰酸腿疼中度过的。
  唐枫带来了丈夫的牌位。
  两人一牌，一起吃了一顿生日餐。
  饭间，唐枫眼泪盈盈。
  叶棠知道，她又想起了父亲。
  再仔细端详母亲，发现她竟然衰老了很多。
  这顿丰盛的饭，吃得极不是滋味。
  看出叶棠情绪也非常低落，唐枫抹了一把脸，说：“过生日，咱们要开开心心的。”
  叶棠点点头，问：“妈，怎么突然决定要陪我住了？”
  唐枫叹气：“想你年纪不小了，我不在你身边，你一点也不操心自己的事情。我不能继续放任你。而且，我最近感觉自己确实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以前，折腾不动了……”
  唐枫说了这话，叶棠愈发觉得母亲精神状态不佳。之前还想着，因为今天是父亲祭日，母亲才显得格外憔悴。
  可是似乎也不仅仅这么简单。五十岁，不算是很大的年纪。
  叶棠心里一揪：“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也没有。”
  叶棠不信，起身去抽屉中翻唐枫的证件：“你病历本呢？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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