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直到走出咖啡店……
  不，应该说，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走出咖啡店的，我只知道当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在瑾心楼的那间教授休息室了，我旁边坐着学长，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学长？我怎么会在这里？」才刚刚反应过来，我还有点恍神。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学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了我另个问题。
  「啊？」
  啊！
  大脑处在当机的状态，我还没听懂学长的问题，就被他一把抱住。
  「你究竟经歷了多少这样的事情？这些年你自己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学长将脸埋在我的肩膀，语气有些激动，声音却闷闷的。
  「我习惯了……」
  听到他的问话，我的心像是被紧紧抓了一下，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我只知道我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认识。
  我轻轻推开抱着我的学长，抬起头看着他说：「那时候大家每次看见我，问的都是你还好吗，可我一次都没有回答，然后爸爸就会指责我不礼貌，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那件事持续了快一年，但真正让它被大家重视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被欺负，而是这个伤口……」我微微拉开我的衣领，露出我的右肩，那里有一个被蛇咬过的疤痕，我拉着学长的手，将学长的手放在那个疤痕上，说：「我常在想，如果当初他们没有把这隻蛇放在我的书包，我是不是会一直被霸凌，直到国中毕业？」
  学长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抚过我的右肩，问我：「你不需要一个人承受的呀，为什么不告诉你的父母或着老师，让他们帮助你？」
  我看着学长充满着心疼，却单纯的眼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以为老师们不知道吗？我可不相信，那些事后一脸关心的对我嘘寒问暖的老师们，有几个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呢？还不是看在学校的名誉上，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罢了，谁会相信他真的在乎你的死活？你相不相信，或许这件事情终于结束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受伤，而是妈妈自杀……」
  我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疯狂，这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埋在心底的话，有些夜晚我会一个人喃喃念着这些话，因为我不敢跟任何人说，也不想跟任何人说，对我来说，这是我不能跟别人说的秘密，更是我多年来一直过不去的一道坎。
  但我现在，却用几乎病态的语气，对着我面前这个不知所措的男人吼着。
  「唔！」
  说到一半，我的声音被学长堵住，我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放大的学长的脸。
  怎么……
  怎么就这样……
  吻上来了啦！
  我想挣扎，但学长丝毫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心一横，我用尽力气推开学长，边喘着气边站起来退到沙发后面，狠狠的瞪着倒在沙发上的学长。
  「你干嘛！」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就……」学长正起身子，语气虽然是责备的，眼底却是心疼。
  我愣在那里，原本因为学长强吻我而恼怒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了，脑袋一片空白，正当我试着理解学长的话，便听到学长温柔的嗓音。
  他站起来，缓缓朝我走来，伸出手向我说道：「以后这些情绪，不要一个人承受了，好吗？我知道，以前没有无条件陪着你、相信你的人，所以你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孤独，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底，但从今以后，我就是那个人，在我这里，你可以自在的表现你所有的情绪，你可以毫无理由的哭泣，可以莫名其妙地对我发脾气，要打我要骂我都随便你，但我不准你一个人在夜晚独自掉泪，更不准你一个人承担自己的所有负面情绪。」
  学长走到沙发旁边，把震惊的看着他的我拉入怀中，他温柔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
  「我常常在想，到底是经歷了什么样的事情，才可以让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变的不爱笑，整天都缩着脑袋，见到谁都像见到魔鬼似的，到后来有一次教授找我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的世界中所谓的恶魔，是像我们这样受人瞩目的人……」
  他把我抱得更紧，继续说道：「之后我就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你走出那样的阴影，让你知道其实在我身边也是可以很幸福、很快乐的生活的，所以我去找了你父亲……」
  「叔叔他告诉我，一旦决定要在你身边，就不能像昀玫那样留下你一个人，他说你一没有我的保护，就容易被忌妒你的人攻击，所以我要让其他人没有接近你的机会，然后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就是你了，我要永远爱你。」
  学长说到这里，将我拉出他的怀抱，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微微弯下腰，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问：「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你愿不愿意一生爱我呢？」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着眼前朦胧的身影，轻轻却肯定的点点头。
  「我愿意……」
  那天之后，我听说昀玫和蓉姊去了中国，我问过学长，但学长说他也没有听到她们提过，所以我们只好来到「秋义」，想问问周姨。
  「紧张吗？」学长看我在店门前踌躇了很久，停下脚步回头问我。
  我诚实的点点头，说：「我上次来这里，是再次遇到昀玫的那年圣诞夜……」
  唔！
  「你干嘛！」毫无防备的被学长偷亲的我恼羞的看着他。
  「我说了，我不会像她一样！」
  「不是这个问题……」
  唔！
  「别再跟我提她了，不然提一次我亲一次。」学长的表情不悦，他用威胁的语气说着。
  「你这人怎么这样……」被亲了两次的我红着脸，不满的抱怨。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学长他这么不要脸呀……
  「你之前的答应我了，不能反悔呀！」学长笑着说，转身先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我。
  我答应他了？
  我答应他什么了？
  啊！
  『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你愿不愿意一生爱我呢？』
  『我愿意……』
  脑袋闪过两句话，我的脸好像更烫了，我忿忿地瞪着已经走到门前，笑着看着我的学长，因为我们两个离得远，他有些大声地对我说：「我答应你的事，我从不会食言。」
  听到这句，我原本往门走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眼泪又不自觉地滑落脸庞。
  「唉呦！看看是谁来了，阿槿你怎么不让小妞进来呢？」店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周姨的嗓门从里面传出来，她先是看了看学长，然后看向我。
  「噢！小纽你怎么哭了，是阿槿他欺负你吗？他欺负你了要跟我说呀，我帮你打他！」周姨一脸紧张地走到我面前，用手背为我擦拭眼泪。
  「没……没有……就是……他对我太好了……」我断断续续的解释，眼泪却还是扑簌簌地滑落。
  「真是的，最近怎么那么爱哭呀？」学长无奈地走到我旁边，然后对周姨说：「周姨我来安慰她吧，您先进去吧，她还没吃中餐，估计饿坏了。」
  「好好好，我这老人家就不打扰你们小俩口了！」说完她就转身回了店里，留下哭得唏哩哗啦的我，和无奈又宠溺的将我拥入怀中的学长。
  「别哭了。」学长在我头上轻声说。
  我抬起头，用迷濛的眼睛看着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他轻声笑了笑，低下头来吻了吻我的眼睛，将上面的泪水吻掉。
  啊！
  我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推开他。
  他笑了笑，退了一步，说：「我不喜欢你喜欢她，但我知道，一个人喜欢谁是没有办法自己决定的，所以我不会要求你心里一定只能有我一个，我只希望你试着接受我，不需要喜欢，接受我的存在就好了，这样我才有勇气继续喜欢你。」
  听到学长的说法，我有些意外，我没有想到原来学长，对于我喜欢他这件事，这么的没有信心，所以我往前走了一步，鼓起勇气轻轻抱住了他。
  我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我这几年来，一直以为我喜欢的人是昀玫，结果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不是牺牲自己成全他，不是迷失自己奉献于他，是只想让他知道自己最脆弱的那面，是只想在他怀里撒娇任性。」
  我抬起头，下巴抵着学长的胸膛，红着脸却认真地说：「那人是你，我这生只有在你这里，自己所有的情绪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让你知道，只想让你知道。」
  我微微垫起脚，第一次主动吻上了学长的嘴唇。
  我不记得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只记得多年以后，我常回想起那年有一个女孩，胆怯却坚定的吻上一个她决定爱一辈子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