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1 家人

  「她没有骗人，这都是真实发生的。」
  学长走到了卡莉身旁，瞥了一眼她紧握着的双手，接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现在只要找到陷害她的人，她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就会被释放了，按照这边的规则，应该会赔偿，但也会要求她签下保密契约。」
  卡莉呆住了，她完全没和学长商量这件事，他怎么说得这么自然？
  难道说，他说的是真的？
  学长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毕竟她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会针对犯罪者惩处，全部责任由那个兇手来负；但假设她没办法证明清白，就有可能会为了减少知情者，而终身监禁。」
  「尤其是有警察介入的话，灭口的机率会更高，甚至比灭口更惨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学长瞇起了眼睛，「这个世界上，有你们不可以触及的地带，我们有我们的法律，你们也有你们的法律，本来是不该有交集的。」
  手机迟迟没传来回应的声音，父母亲都吓到了──学长讲出了她不敢说出口的事实。
  电话另一方的沉重气氛，就算隔着手机萤幕，卡莉都感觉得出来。
  母亲无力地用手捧着脸，隐隐地啜泣；父亲则是拍着她的背，但也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哽咽。
  「那……我们该怎么做？」
  学长淡淡地说：「取消报案，由我们自己来收集证据，需要一点时间，但她现在是安全的，如果不放心的话，每天开视讯就可以知道了。」
  虽然气氛很凝重，但卡莉感觉得出来，父母亲的表情有了点变化，多亏学长这一番话，事情有在推进了！
  父亲微微皱起了眉，「听你们这样说，好像不像是在骗人……」
  她趁势追击地说：「是真的！你们有疑虑的话，就像他说的，我会每天跟你们视讯聊天，你们就可以知道我平安了吧？」
  「不管怎么样，卡莉你一定要回来呀，我们都在等你！」
  「妈，我现在不就在这里好好的吗？而且……」卡莉看向学长，「这个人是在那边很厉害的人物，可以命令很多人，没人敢违抗他，总之有这个人在，我就不会有事情。」
  学长点了点头，「对，有我在的话，他们不敢动她，这点不用担心。」
  父亲沉默了一下，「看得出来，卡莉很信任你。」
  「等一下，老公！」母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萤幕，但紧接着却降低了声量，跟父亲说了些什么，接着父亲的脸色忽然间变了一下。
  卡莉倒抽了一口气，虽然她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却有种刚才稍微建立起的一点信任，瞬间在这一剎那被颠覆了。
  父亲接着说：「好，我们会撤回报案，但是我们还有些话要跟卡莉说，能请这位小帅哥先离开一下吗？」
  乍听之下好像没问题，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与此同时，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学长的声音也不像刚才那样轻松平淡，带了点低沉。
  「要我离开，没问题，但你们确定这样就安全了吗？」
  母亲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难不成……」
  学长冷笑了一声，与方才那淡然的风格不同，这次气氛是真的冷了下来，甚至令卡莉感到不安。
  父亲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仍是一脸不安地看着他们。
  「骗你们撤回报案后、继续绑架她？别做梦了，我才不屑做这种无聊的事情，说到底绑架人对我有什么好处？」学长冷冷地道：「放心吧，你们想的事情不会发生，我不是为了骗你们才讲这些。」
  深红色的眼眸，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毕竟，我比谁都不想让这件事成真。」
  卡莉看着手机萤幕里那两张震惊的脸孔，以及身旁那越发冰冷的眼眸，从一开始所感受到的不安感，逐渐累积膨胀，像是承受不住不断充气的气球一样──在此刻爆开了。
  「爸、妈！我知道我不是很聪明，但你们在怀疑我们，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卡莉原本松开的手心，再次紧握了起来，「你们怀疑他是要害我的人吧？所以想要支开他，单独跟我说话，说服我乖乖在这里等警察来救我，是这样的吧？」
  学长满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眼眸里早就冷了下来，只剩下刺骨的冰冷气息。
  「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信任，就人类来说不意外吧？不管是谁，一个个都是混蛋，全都是为了自己而行动，不惜伤害他人的一堆蠢货。」
  学长虽然就坐在她旁边，但她总觉得，现在他离她很遥远，好像在他身旁裂开了一道与外界隔绝的鸿沟。
  ──但，并不是远到无法接近的距离。
  啪！
  手掌一片火辣，就像是快要烧起来一样疼痛，但手上的痛感，远比不上胸口中被用力揪紧的难受。
  学长摀着右半边的脸颊，微微瞠大了眼眸，不明所以地看着卡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对，大家之所以活着，是以利己为前提……但是，不管用了多少笨方法，伤害了多少人，我们还是想和爱着的人相处，会做出这么多愚蠢的事情──正因为我们是人啊！人们没有我们想像的高尚，我们所不知道的你们，也没有那么混蛋！」
  在卡莉一口气讲完后，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极度安静的空间，只有她大口喘气的声音，全身的力气也像是随着那爆发的情绪，一股劲地流失。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长年冰封的冰山，开始露出了裂痕、慢慢地融化。
  电话那头，传出了父亲的声音。
  「果然这样才像卡莉啊。」
  声音不再剑拔弩张，是平常放学回家时，她习以为常的温暖语调。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说的，自己的女儿有没有在骗人，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爸……」
  卡莉轻轻地弯起了嘴角，同时眼眶也有一点发热的跡象。
  萤幕中的父亲，也露出了跟她一样的表情。
  「你的同伴也没有说错，我们居然怀疑你，真的是……」父亲叹了口气，拿下眼镜，迅速地抹了一下眼角，「你的同伴是真的在替你着想，连我们这样的行为会伤害到你，都发现了。」
  但与父亲的反应相反，母亲更加着急了，「老公！等一下，现在还没有证据完全相信他……」
  父亲摇了摇头，接着重新地看向镜头，「嗯，我也没有证据，但是我感觉不出他有什么恶意。」
  发现学长渐渐被父亲接受，卡莉声音得意的上扬了一个音阶，「对吧？我相信的人，当然值得信任了。」
  母亲依然是很头痛的样子，「唉！这种重要时刻，你们都在那边相信直觉！」
  父亲摸了摸下巴，「没办法，越重要的时刻，直觉就越准吧？毕竟没有标准答案，选哪边都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唯一能相信的就是自己了。」
  「……你们，果然是父女。」
  听见身旁传来的声音，卡莉讶异地看着学长，虽然脸上有着可怕的红印，但他的表情比刚才柔化了不少。
  「就跟你到现在还是相信诺伊斯不是坏人一样，不管谁跟你说什么，你都坚持相信自己的直觉。」
  卡莉乾乾地笑了一下，这件事她真的无法否认，甚至本人都说她蠢了。
  父亲反而被这话勾起了兴趣，「卡莉在那边也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呀？」
  「你们！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吧！？」
  「轻松一点反而好说话，你也消消气吧？而且你看，卡莉把一个大帅哥打成这样，他都还没怎样，要不是有圣人一样的修行，就是真爱了吧！」
  卡莉差点呛到口水，「爸！你也太快放松了吧！都在讲什么啊！」
  「哈哈，这还轮不到你说。」
  母亲生气归生气，但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们两个，都一个样啦！看起来很有勇气，但其实就是少根筋。」
  「孩子的妈，你也差不多可以相信他们了吧？」
  母亲瞥了一眼萤幕，「我还没说我完全相信哦？可以撤回报案，但是卡莉每天都要跟我们视讯，如果发现你失联，我们马上就会去联络警察，而且把事情都跟他们讲清楚。」
  「这个没问题！那我明天再开视讯给你们，可以吧？你们有想和我说的，也都可以传讯息给我。」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卡莉你吃晚餐了吗？」
  「吃啦，不用担心我，我吃得很好，也睡得很好！」
  父亲从旁边补了一句：「是啊，卡莉从小就是头好壮壮宝宝，要打败她可是很困难的。」
  从刚刚开始都没讲话的学长，突然噗哧笑了一声，虽然他马上转过了头，但还是被卡莉注意到了。
  「嘿，你刚刚绝对是在偷笑吧！」
  学长依然侧着头没看她，简直像是在装没事一样。
  「怎样啦，你对头好壮壮宝宝有什么意见？」
  「噗……」
  这次学长直接笑出来，就算他想用手摀住嘴巴也来不及了，早就被卡莉看到了。
  「你──」
  然而这次，增加了另一道笑声，是从手机传出来的。
  「呵呵，卡莉，你们两个看起来感情真好，果然是那样的吧？」
  卡莉一愣，接着感觉脸颊瞬间窜上一道惊人的热度。
  「什么怎样啦！妈，你快把老爸拖走！不要放他在那边乱讲话啦！」
  然而耳边的笑声却未减，她回头一看，就看见学长笑到趴在沙发的扶手上，肩膀隐隐地颤抖。
  「你也是，怎么还在笑啦！」
  「你家人，挺有趣的……」
  最后最后，结束这快变成闹剧的长时间视讯，是母亲略带无奈的声音。
  「唉，每次都会变成这种情况，好像只有我是唯一正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