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就告诉你要看着点,你家那只小狼狗本来就招桃花,你看被我说中了吧!”刘爽哼哼道,“好戏还在后头呢,你看大学里万紫千红繁花似锦,你觉得他会不会受到那些年轻的小女生蛊惑,把你这种人老珠黄的家花抛在后头?”她说后半句的时候,刻意压低了音调,凑到凌思南边上,不过后厨的一干女同胞们多少都还是听见了。
凌思南但笑不语,手上还是不停,娴熟地给锅里的菜肴勾芡。
刘爽不爽了:“我说真的啊,你别不当一回事,有点危机感懂不懂啊姐妹,你可醒醒吧!”
凌思南摇摇头,朝帮衬的肖潇使了个眼色:“她又失恋了?”
叶珊珊不明真相:“‘又’?”
肖潇慎重地点点头。
“什么叫‘失恋’?!别胡说,那是我甩了他!”刘爽猛一拍厨案,“靠,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追我的时候天天哄着捧着想跟我聊天,没过几个月微信找他都要过个半天才回两叁个字,结果手机一查那王八蛋在四季酒店快活着呢!当初带我就去如家,什么意思,老娘配不上好的吗?!”
闻言凌思南揉了揉眉心:“我怎么觉得比起他出轨,你更气他带你去如家?”
“南南……”被闺蜜这样调侃,刘爽委屈兮兮地求饶。
刘爽是她最好的朋友,为人也一直是落落大方,凌思南当初以为,她会是朋友之中最早结婚的那个。
可惜刘爽对颜值太执着了,眼光还不行,虽然说长得好看的不一定是渣男,但渣男通常都长得好看,不然又哪里来的资本做渣男呢?于是刘爽就重复着垃圾桶里找男友的规律,一路跌跌撞撞拖到了33岁,而到了这个年纪,真想要找又好看又不是渣男还未婚的男人,就更是大海捞针。
其实凌思南还是挺佩服这个闺蜜的,她宁愿继续这样在“恋爱”“失恋”之间反复横跳,还是不忘初心,能坚持自己原则到底,又能扛得住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压力,也可以说是女中豪杰了吧?
“所以找男朋友干嘛,单身多好,今天想约就约,明天不喜欢了就拉黑。”肖潇接过凌思南递来的菜盘,朝刘爽挑了挑画得精致的眉毛:“学你姐姐我,你品,你细品。”
当初在这个盛姨的咖啡厅认识的领班肖潇比她们所有人年龄都大一些,按理来说应该是最急需结婚的,可是她却是彻头彻尾的不婚主义者,最让人羡慕的是,人家还是拆二代来体验生活,家里父母疼她疼得紧,闹过那么一两次之后也就由她去了,现在在知名外企上班,每年公费旅游两叁趟,过得别说有多滋润。
众人话说到这里,凌思南不经意间瞥眼,发现门边上一个小身影扒拉着门框,在拉帘后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小小的眼睛灵动闪闪地和她对上,又怯生生往后缩了一步。
凌思南觉得心里有什么化了。
“七七,干嘛躲着呀,肚子饿了吗?”
明眸皓齿,灿然一笑,那一瞬间足以让人尽数卸下心防。
可是被漂亮阿姨这么召唤,七七更难为情把着门框不放了。
七七是盛姨六年前生的孩子,良好的家教让他不像熊孩子那样好动,但也继承了盛姨的温驯寡言,平日总喜欢躲角落里,不太与人打交道。
叶珊珊看着七七一阵感叹:“哎,你说我现在调包会不会太晚?”
“别闹了。”凌思南笑着走过去,在七七面前屈膝弯下腰,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信不信我能听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七七盯着她明亮的眼睛,红着脸摇了摇头。
凌思南把身后的手抽出来,手心里立着一个面包超人形状的小蛋糕。
七七瞪大了眼睛,眼中的畏缩与好奇一瞬间被欣喜取代。
“我说的对不对?你想它对不对?”
七七咬着嘴唇试探地举起手。
凌思南摇摇手指头:“嗯嗯?不可以哦,你要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它才可以拿走。”
“……喜……”七七憋了半天,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喜欢……南南阿姨……做的蛋糕……”
凌思南欣慰地笑起来,把蛋糕塞进他手里,还顺道胡噜了一下他头顶的毛。
七七一手拿着蛋糕,一手拍了拍头发乱蓬蓬的脑袋,小眼睛又抬起来,嘴角咧了咧:“谢、谢谢南南阿姨……”转身就开开心心地跑出去了,一边跑还一边欢欣雀跃:“妈妈——妈妈——”
凌思南望着孩子奔跑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慢慢地淡了。
大家在外面忙活最后的准备工作时,后厨只剩凌思南和叶珊珊。
“你之前说……他最近一直在看亲子节目——会不会是你的错觉?”叶珊珊难得也静了下来,似乎察觉到了此刻凌思南有些许不同。
凌思南摆盘的手顿了顿,摇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还问我,他会不会是个好爸爸。”
叶珊珊愤愤不平:“他在想什么啊,明明知道你们……”讲到这里她偷偷瞄了一眼凌思南的神色,自觉打住了。
凌思南听到她收口,了然地看了她一眼,“没事儿,说就说吧,当初选了这条路我就知道应该承担后果。”
叶珊珊反而什么都说不出。
凌思南轻轻笑了一下:“老实说,我觉得我已经很幸福了,结婚这么多年他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所以就算他真的想要孩子我也觉得应该的,如果他什么都不说,我才害怕。”
“要我说……你们不如就试一下得了。”叶珊珊抿着唇,纠结了半天才小声道,“不是都说了概率问题嘛,有可能有缺陷,也可能是天才嘛,你们基因那么好……”
“打住喔。”凌思南装点完最后一份摆盘,转头觑她:“投机心理不可取。”
“哎,我是说,你也那么喜欢孩子……”
“孩子不是玩具,不是因为喜欢,就可以不负责任地去生下来。”
“可是女人这一辈子……”
凌思南深吸了一口气:“人生不会因为有没有孩子来决定这一辈子有没有价值。它或许是遗憾,但不是目标,它可以是我的锦上添花,却不会是我的雪中送炭。我爱孩子,所以我更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不是成为我生命里的一场赌注。”
叶珊珊怔住了,下一秒低头,有些尴尬:“不愧是新闻系毕业的高材生,说话都是一套套的你……”
“……对不起,是我太认真了。”凌思南拍拍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是应该认真的。”叶珊珊说,“我当初要是能像你想得这么开明,也不会现在一天到晚为了小孩忙死累活。”
“你已经很开明了啊,毕竟你接受了我呢。”
“说什么‘接受不接受’,我们是朋友啊,傻子。”
“是啊……”她眼神黯了黯,“可惜方雯不会再把我当成朋友了吧。”
“她、她那是今天没空来而已。”
“珊珊,从我对你们公开和清远的关系开始,她拒绝我十年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
“但这样也挺好的。”凌思南微微垂下眼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念,接受或者不接受,本来也不应该强求,她没有正面指责我,给我留足了余地,这样才真实不是吗?”
应该生气吗,因为朋友接受不了她和弟弟的婚姻?
凌思南从来不是不知足的人。
她爬过荆棘,也路过荒野,最终走进了花园。
而旅途中的风雨雷电,皆是这个人间。
百味,是人间。
好不容易忙完了今晚的跨年大餐,大厅拼接的长桌上已经满满当当,妻管严的段成程在角落里捂着手机给老婆不停道歉,刘爽和叶珊珊一边安排着座位一边吐槽男人们不靠谱,肖潇瞅了一眼不停作响的手机一把按掉,长桌那头想要偷吃的阿水被老婆郑娉拍了一掌手背,活宝高航继凌少爷之后又找到了顾总这个新目标,而七七不知收了谁的新年礼物,遥控着小赛车满场转悠,他身后不远处的盛姨笑得温柔如水。
凌思南靠着门框,微微偏过头,把这一切的温暖尽收眼底。
肩上微微一重,熟悉的皂香混合着冬雪若有似无的气息沉下来。
她偏过脸颊,擦过他男孩似的,柔软的发。
不由得笑了笑,抬起右手揉了揉左肩上那颗脑袋,提醒道:“小心落枕哦,老公。”
凌清远笑得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眼中却清清亮亮。
“那你为我再长高点,老婆。”
凌思南斜睨他:“以为我是你吗?”
“你又忘了。”搁在她左肩的手臂悠悠地滑到了她腰间,他叹了一口气,“我也叁十了傻瓜。”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叁十。
也许是比他大两岁的强烈心理暗示,凌思南一直觉得自己比他老了许多,而他还是十多年前那个放肆不羁的少年样。可是他又分明长大了,身着科研服穿梭在实验室里的时候,戴着眼镜伫立在讲台前的时候,又会变成另一个她忍不住仰望的男性。
凌思南是有危机感的,在世俗眼中,时间之于女人而言是衰老,之于男人是成熟。
所以当她看到清远的目光落在七七身上,听他轻声喃喃了一句——“姐姐……孩子对你来说,是什么意义”时,凌思南的脸色变了。
她匆匆压下了乱成一团糟的思绪,努力让自己和朋友们“愉快”地吃完了这一顿跨年夜的盛宴。
收拾餐桌的时候她怔怔望着七七像是个小跟班似的追着清远,往常沉默寡言的小鬼不知怎么地多话起来,而清远不过是随口几句,就能把那个小娃娃逗得喜笑颜开。
明明是和睦的气氛。
明明是应该高兴的。
可是有一股酸从心里涌出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喜欢孩子,可她,更害怕。
“姐姐。”清远的声音不知何时在她耳畔响起,“等会儿我们早点回家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凌思南的手顿住了。
[我会不会是一个好爸爸?]
[孩子对你来说,是什么意义呢?]
凌思南抬头睨了他一眼,闷不做声。
视线里的他,桃花眼轻笑,像一道光,像那首诗。
不过是,温和地,走进良夜。
那一刻,幼年的元元,在脑海中抱着那辆玩具车,隐隐浮现。
[姐姐。]
有一瞬间犯错的错觉。
然后她慌了,像是惊弓之鸟推开他,把自己藏进后厨。
凌清远凝着她慌乱离开的背影,淡淡敛起了笑。
眼中的情绪仿佛墨渍一般泛开来,再洇晕消散。
那之后他叁番两次想要找她搭话,都被她委婉地避开了。
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第叁次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不那么忙,却忽然被人按回座椅,只因为有人提议要来玩几局狼人杀,而她甚至为了避开他,让自己身在局外,选择做狼人杀的上帝。
鬼他妈的狼人杀。
凌清远讨厌狼人杀是有原因的。
总所周知,狼人杀高手局一般是神仙打架,可是这种聚会时拼凑的阵容,更多是神仙被打。
很不幸,他就是那个神仙。
狼人怕他带票要杀他,预言家看他太强要验他,连平民都觉得他危险要票他,偏偏姐姐就是站在长桌前和众人打成一片地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
他只是想找自己老婆说几句话,就那么难吗?
又一局结束的空隙,趁着两人在厕所前交汇的空档,凌清远一把拉住了她。
凌思南吓了一跳,杏眼泛着水光,目光由下而上。
“你、你干嘛啊?”
他把她困在咖啡馆的红墙和自己的手臂间,低声问,“躲我?”
她抵着他的胸口,偏开头,“没有。”
“你躲谁都可以,躲你老公能躲到哪里去,今晚不睡一张床?”
凌思南气极:“你就不能说点正经事?”
“我很正经。”凌清远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无比认真,一双眸子锁着她瞬也不瞬,只一个眼神就直射进她心底,让她动惮不得,“我要是不正经,现在在这里就能把你……”
“停停停——”凌思南赶忙捂住他的嘴,“你那是什么虎狼之词,这里是盛叔的咖啡店!全都是熟人,你今天要是敢……”她话说到一半,蓦然发觉了他微抿的眼下,深深浅浅的笑意。
“你耍我。”凌思南霎时了然,微恼地放下堵住他口的手心。
“这可不一定。”他又说,虽然说的时候就是假设的威胁,然而……“厕所还挺近的。”
凌清远弟弟前科累累。
“我没有躲你。”她转移话题。
“——再给你10分钟。”他无视她的解释,薄唇微动,“10分钟后,你怎么样都要跟我回家。”
“他们说了还要最后再玩一局,我们总不能扫大家的兴。”少了他们人数就不够了。
“哦?”凌清远偏头,“我说10分钟你不信?”
又一局开始,凌思南望着阿水、高航和肖潇叁匹狼又一次把手指向凌清远,忽而了然。
他说的10分钟,是指自己的戏份肯定10分钟之内就会完结吧,首杀首验首票,理所当然的工具人。
她朝几个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凌清远有首杀保护,这是狼人杀里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上一局游戏被首杀的人,为了游戏体验,这一局就不能成为首杀对象。
高航他们只好悻悻收回手,指了个段成程。
轮到预言家睁眼的时候,凌思南的目光正在搜寻预言家的身影,就忽地见着凌清远朝她招了招手。
可等凌思南看向他,又发现他没有睁眼,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下意识又巡睃了一圈,她的视线恰好和顾霆对上。
凌思南有点惊讶地朝顾霆蹙眉,此刻凌清远还在和她勾手指。
可能是规则上的问题,见他如此坚持,凌思南不得不走过去。
一边走一边在和顾霆继续预言家验人的对话。
一直走到凌清远边上,他依旧闭着眼,甚至笑着调侃,勾手示意她低头听他说。
凌思南弯下腰来。
他抬起手,像是慢动作,修长的指节攀上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
在她刹那的震惊中,薄唇熟稔地吻上。
湿润的唇舌带着呼吸侵袭,在她微张的口中搅动。
接近,轻咬,放开。
再重来。
占据她视野的是弟弟眉睫下的灰影。
他吻她,又咬她,还偷笑。
嘴角的弧度都带起睫毛轻颤。
她下意识“唔”了声,颈项被困着,只得余光瞥向另一边的顾霆。
顾霆已经开始揉眉心。
“发生了啥,上帝验人了嘛?”刘爽在旁边扬声,“我怎么好像听到某个方向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上帝不要给某人开小灶啊,要开回家开。”叶珊珊跟着起哄。
高航也闭着眼哈哈笑:“回家开什么我们都不管,你开个九曲十八弯都成!”
凌思南羞赧万分地拍打弟弟的肩膀,可是又怕声响太大,于是这一下下的,倒仿佛成了情趣。
他终于睁开眼,她也终于望进他的眼中,看见自己仓皇的倒影。
他仰着头,一双明澈的眼,轻轻抿了抿眼睫。
目光随之上挑,一如曾经少年那般恣肆地笑。
她怔愣在那里,胸口起伏。
太大胆。
他。
他在下一秒放过她,眼睑沉下,挡住望向她的灼灼目光,像是犀利的雪豹陷入安眠。
只是唇齿开合,无声两个字——
惩、罚。
顾霆毫不意外验了凌清远。
当然不是狼,所以小顾总翻了个白眼。
“预言家请闭眼。”
凌思南满脸通红地拍拍脸颊,还在因为清远的放肆心跳过速。
但想避开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女巫请睁眼。”
一双眼,默然睁开。
眼底的光芒觉醒,悠悠撇向她。
凌思南被他的认真唬住,向作为女巫的他快速宣布了段成程首轮的“死亡”。
“你要用好药吗?”
一般情况下,狼人杀的第一轮都是走个过场,少有人会在敌我未分的情况下轻易使用自己特殊身份的功能,问这些也只是为了混淆视听罢了。
但是就在凌思南打算直接问下一句的时候,却看到慵懒靠着椅子的他,朝她点了一下头。
凌思南用眼神想跟他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似笑非笑地又点了点头。
“你要用毒药吗?”她飞快确认后,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凌清远撑着下颚的手指,毫不迟疑地比向了身边的刘爽。
眼见着他出乎意料的举动,凌思南差点崩溃了,首轮随便用光了自己的特殊功能,实在搞不懂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真以为家里开药店的啊?
可是他根本没有给她质疑的时间,做出了决定后就闭上了眼。
等凌思南恍恍惚惚确定猎人的身份后,游戏中,天亮了。
按照游戏规则竞选警长,颇为意外的是,凌清远这次竞选到了警长的身份。
大概是因为多了顾霆那一票吧。
“本轮……”凌思南低垂着眼,怕有任何场外信息的泄露,“死的人是……刘爽。”
她在脑中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当然更没注意到此时此刻,凌清远的目光早在他们之中环视了一圈。
等她抬头,就见到高航皱着眉眼神一直跟她明示暗示。
凌思南不为所动,让刘爽留第一个遗言。
刘爽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说:“昨天晚上我旁边动静很大,大概杀了我是为了灭口吧。”
“——可是第一个死有遗言啊,凌少爷是不是失算了?”
一阵哄堂大笑。
大家一轮自白身份的发言到了最后,终于轮到了清远。
就连原本对弟弟有点怨怼的思南也不禁屏息凝神,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去。
指尖在桌面有节奏地轻点,静默了两秒左右,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杀你,是因为这样我才能沉底归票。”
“爆狼吗?”段成程讶异。
“你们不是都说我阴险么?”他挑唇笑,“这次我来明的。”
凌清远偏了偏头,目光寡淡地在高航身上落定:“这一轮,投票高航,下一轮阿水,再下一轮肖潇,猎人要带也从他们叁个里带。”
被点到名字的叁人瞪大了眼,纷纷发出抗议。
“阿。”他轻呵,“原因么?”
此刻的他偏头,两根指头支着额角摩挲,微微眯着眼说:“我是女巫。”
“其实昨晚要死的是段成程。”
众人哗然。
“毕竟我有首杀保护,我救了他,然后随手毒死了可以让我做沉底位,又正好坐段成程边上的刘爽。一般人都不会想到女巫首轮这么激进,更多只会觉得是上帝犯的错,所以上帝宣布死者的那一瞬间,狼人们的反应……都很精彩。”
阿水肖潇几个脸上不着痕迹地僵了一僵。
凌思南更是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清远说话的语速从容不迫,作为一直以来人群的焦点,总是带着一份自信的笃定。
“我相信预言家第一轮已经验过我,如果没有的话,第二轮可以先确定下肖潇,万一我被他们杀了,你就浪费了验人机会。”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凌清远的余光自顾霆的方向游移而过,“如果没有杀我……那我这警长1.5票的位置也不是白坐的。”
他的话让狼人们如坐针毡。没错,若凌清远说的是真的,作为一个已经没有功能的女巫,他现在与平民无异,杀不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狼人们也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可他是凌清远啊——还是戴着警徽的凌清远!这相当于他光明正大地告诉狼人他就是诱饵,但到底是杀还是不杀你们看着办吧。
“你们要怀疑我的话,假设还有另一位女巫——我是说‘假设’,今晚可以试一试救人来反驳我,如果没有,之后就按照我说的顺序投票,这轮高航,下一轮阿水,最后一轮肖潇。要是我有幸挡刀了,预言家就请明着跳吧。”他把别人的质疑也考虑到了,就这么滴水不漏地说完,然后望向凌思南,又说:“大家请快速走个流程,我还要忙着和上帝交流交流感情。”
什!么!啊!凌思南和他的目光甫一交接,就飞速地转开。
心跳个不停。
这个人,真的是……
连光明正大起来,也那样地阴险。
虽然无耻地不走寻常路,但这一局果然在10分钟内快速解决了游戏。
“凌清远啊凌清远,你真的不愧是打彩弹都能卖队友抢人头的狠人!”游戏刚以狼人方的失败结束,高航就扑上去死死箍住了凌清远的脖子,“随手毒人你是认真的吗?!毒死预言家怎么办!”
“我就是预言家啊。”凌清远耸耸肩,虽然在回应高航,眼神却是瞄向了姐姐的方向。
然而人群中找不到凌思南的身影。
他有片刻的慌张。
也就片刻,再然后,身后有人唤他。
“元元,回家吧。”
跨年夜,他们最终没有守到12点。
毕竟他们之中已经有人成家立业,家中还有人在等着,所以一群朋友再怎么嬉嬉闹闹,也没有不散的筵席。
大家依依惜别,下一次能齐聚,不知是什么时候。
凌思南穿着厚厚的呢大衣,颈项间暖和的藏蓝色围巾原本是几年前她织给清远的圣诞礼物。
他给她围了起来。
她依偎在弟弟身侧,两个人在渐小的冬雪中且行且驻。
皑皑白雪已经把街道覆上了一层毯子,这个时分路上没有几个行人。
他们走在长坡的转角,放眼远眺就是城市的烟火气。
那是。
人间万家灯火。
她突然走上前,继而停下脚步。
雪花轻悄落在她的鬓角。
“你要……跟我说什么?”她头也不回地问,问出这句话付出的莫大勇气,她不想让他看到。
凌清远愣了愣。
“回家说吧。”
“就在这里说吧。”她坚持,微微侧过头,“我们说好了,不把怨念带回家。”
“为什么会有怨念?”他走过去把雪中的思南揽进怀里。
凌思南抿了抿唇。
“你是不是……后悔了?”中间短暂的停顿,她咬牙说完了这句话。
“又有年轻的小姑娘追你,又想要做爸爸。”她越说越泛酸,想起了这十多年两人的零零种种,又想到这一刻,那注定她给不了的东西,难受得心都揪起来。
“你怎么就这么没有自觉呢,姐姐。”
凌清远哑然失笑,贴上她的脸颊,“你就比我大两岁,也就两岁。”
她不说话。
“她们再年轻也不是你,你忘了?我们留着一样的血。”
“我是你的,这一辈子都是。”
心里被冬雪冻住的那一块,渐渐消融。
“至于……做爸爸啊——”他刻意了拉长了尾音。
凌思南竖起耳朵。
“我还没有彻底准备好,但是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孩子。”他把她扳过身,让她正视着自己,“对么?”
“我才没……”凌思南想反驳的语气在他目光下愈发微弱,最终化作一个“有”字。
她是想要一个孩子。
想要一个,她和清远的孩子。
看着他叫爸爸妈妈,看着他在他们的呵护下一天天长大。
可是她知道不能,因为她不想像父母那样不负责任。
“那就生一个吧。”
“不可以!”
“嘘。”他温暖的长指抵住她的唇:“听我说。”
“我有一个……生物学家的朋友。”凌清远道:“大概是几个月前,他告诉我,他们有一项关于基因遗传的秘密实验研究,需要实验对象。”
凌思南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的对话方向。
“从基因中择选最优组合,优化基因,规避遗传疾病。”
“这类的研究早就存在许久,不过因为不符合伦理,所以即便进行,也只能是在暗地里。”
“研究其实已经成功了,只是有一些新的猜想需要实践支持,所以他才想到了我。”
这一刻她的心中又惊又喜。
但紧随而来的是害怕。
“你不用马上答复我,我知道让你接受也需要时间。”凌清远摸了摸她被雪覆住的发,“毕竟我也想了几个月。”
原来这几个月……
“你知道吗……”
“我并不是一个认为孩子是完整家庭根基的人。”
“但如果是和南南你的孩子。”
“我想要。”
冬雪纷飞,在街灯映照下,像舞台谢幕时闪耀的碎金。
凌思南蓦地低下头来,捂着脸呜咽。
许久许久,她埋首在他怀中,终归像猫儿一样,安静了。
好像时间到了12点。
远处的穹顶之下,一簇又一簇的花火如新生的生命,飞向天际,夺目斑斓。
她仰首与他对视。
似尘埃归于大地,像落叶融入根系,如血脉合为一体。
是彼此的生命之光,是彼此的欲望之火。
最终残缺的一半,会因为对方而被完整填满。
“元元。”
“嗯?”
“余生,请多指教。”
他轻轻的吻过她眉梢。
“唯你。”
“我岸。”
【番外·从今以后·完】
* * *
终于写完了这个番外,拖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看到有老熟人的评论,改天找个时间回上,今天有点迟了~
想说的话很多,我生活里的变数也很多,如果让你们体会不到当初的感觉,只能说我尽力了。
最后的段落里有两句来源于微博读者“凉皮儿仙”对元元南南的评价修改,谢谢你能这样深刻感受到他们。
狼人杀这个片段有些突兀,因为我当初答应了我家画手,她“点播”了狼人杀番外,但我知道我不会再另外写一篇,所以把它融入了这次的番外里,你们就当一段小插曲吧。
这次的番外更多是……唔,对之前和之后两人生活的一个交代,细细碎碎的各种,基调和正文的风格可能有些不太一样,但我依然希望你们看完会觉得幸福,也会获得幸福。
啊,对了,唯你我岸来源于歌曲《繁花落岸》- 赵锴羿,也是我写这篇番外一直在听的歌,我一直觉得听了有点略带伤感的温暖,歌词同样很适合元元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