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记 第4节

  赵启晟过了两天，银行提醒他卡里多了两万块钱的时候，他尚且有点懵，不知道周凝怎么给他打了两万块钱，他自己已经全然忘了前两天吵架的事。
  他正要给周凝打电话去问这件事，手机就响了，方楠给他打了电话来，他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哭声就传了过来。
  赵启晟不由一惊，“怎么了？”
  方楠哭了很久才哽咽着回他，“哥，我这边有点事，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
  赵启晟看了看桌面上摆着的一大堆文件，说：“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吧。”
  “我在景苑国际的房子里，我还没有搬走。”方楠说。
  “行，我就过去。”
  方楠是赵启晟认的干弟弟，具体怎么认识的，赵启晟早忘了，甚至怎么认他做干弟弟这件事，他也没了印象，好像是一开始，方楠就认他做哥了。
  方楠有男朋友，赵启晟还认识，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赵启晟过去了，方楠哭得眼睛红肿，头发乱糟糟的，坐在沙发上发呆，家里也是乱糟糟一片，对于习惯了家里干净整洁的赵启晟来说，几乎以为他家里是刚打了架。
  “到底是怎么了？”
  方楠扑在他怀里，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腰，“于景阳要结婚了，我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昨晚说我们分手，我才知道他要结婚了。”
  “啊！”赵启晟虽然有点惊讶，但不至于不能理解，他们这个圈子，要是真的厮守一生，那才是小概率。
  “他说要是我再找他，他就闹到我单位去，让我丢工作。他真是狠啊。”方楠又哭了起来。
  赵启晟因为他的哭声心里也不好受，说：“那你有什么打算。你要去闹吗？”
  “我闹得过他吗？他找人打我怎么办？”
  说实在话，赵启晟也不敢惹于景阳，所以他没有提帮方楠出头的话，只说：“别哭了，吃饭没有，没有吃，我带你出去吃饭吧。以后再找个好的。”
  带着方楠吃了饭，方楠才说了另一件事：“于景阳让我搬出去，他这个房子是他妈名下的房产，他妈过几天要来看，我没有办法住了，哥，我可以去你家里住几天吗？你家里有客房，我就住几天，找到新房子就搬走。”
  赵启晟这下更觉得方楠可怜了，“我以为他会把房子留给你。”
  “别指望他了。再说，我也不是贪图他钱才和他在一起的。”方楠说。
  第8章 水
  虽然在二环旁的那套房子是赵启晟的，但是赵启晟真正在家的时间很少，他工作忙，大部分时间在公司忙工作，或者就在出差，除了这两件事外，他还有很多朋友排着队约他一起玩，在家的时间，也就睡个觉而已。所以他总是早出晚归，周凝将家里的沙发换了，或者在客厅和饭厅之间换了帘子，或者卧室里的窗帘换了等等，他一向都注意不到。
  大约是和周凝在一起太久了——两人从高中时候做同学，是前后排，大学又在同一座城市，虽然两人是大学时才开始在一起，但两人认识至今有十几年了——在一起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似乎什么感觉都已经麻木。赵启晟和周凝在一起，总感觉和家里的老妈甚至于和外婆在一起的感觉是一样的，以至于他完全没有了两人最初在一起时的心动，也完全不想和他做爱，两人在一起，已经成了惯性。
  也许正是因为成了惯性，赵启晟也从没有想过和周凝分开这件事。
  赵启晟在感情上一向想得不多，但方楠抱着他哭求帮助这件事，总归有点脑子的人，还是能明白其中可能隐含的含义的。
  不过赵启晟认为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便也没有心虚，他对方楠说：“虽然我们那里有一间客房，但是房子一直是周凝在打理，我看他在那间客房里放了很多东西，你要去住，我要先给周凝说一声才行，让他把客房收拾一下。”
  方楠忐忑道：“周哥会不会不欢迎我，毕竟我是去当电灯泡。”
  “他的朋友来，也是住家里，我都没说什么。”赵启晟说。
  周洵这几天一直在等周凝联系他，这样他就可以把周凝的盘子还给他了，但是，周凝一直没有联系他。
  两人明明是邻居，每天晚上都待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但是想要见一面和说一句话，似乎都是无比艰难的事。
  周洵感觉难过，又很怅然。
  做完一批样品的检验，从实验室里出来，脱掉手套，换了实验服，又摘掉口罩，连水都没喝一口，他就从办公室抽屉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以他这么实验宅的性格，手机里qq群和微信群，都是工作群或者同学群，打开微信，除了群消息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给他的信息，等待的周凝，当然一如既往没有发信息给他，他想主动给周凝信息，又总有种自己是去勾引有夫之夫的负罪感，于是只好转而看微博。
  “淘淘的美食记”里，这几天每天有转其他人的一两条微博，但是并没有发新的。
  周洵失落地将手机放回抽屉，人则坐在办公桌上发呆，刘姐进来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伸手一拍周洵的肩膀，“喂，周博，你这是怎么了？失恋啦？”
  周洵不由眨了一下眼，说：“只是在想实验数据而已，我们要写的那篇论文，要是能拿到接诊医生和临床那边的数据，论文就能发更好的杂志了。”
  “接诊和临床的什么时候理我们了，你要病人资料，只能去找他们磨。”刘姐说。
  “反正这时候没事，我去接诊那边看看。”周洵将手机放进白大褂的口袋，就出了办公室大门。
  检验科是在四楼，他从楼梯下去，绕到了一楼接诊大厅，接诊大厅里永远都是人满为患，生病的人总是那么多。
  他正要去传染科，突然听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没什么事，不打破伤风应该也没关系。”
  “还是打一下吧，以防万一。”一个年轻的女声。
  周洵瞬间把脑袋转了过去，他在进门处看到了周凝。
  周凝穿着一件灰蓝色的衬衫，周洵在上面看到了点点血迹，而一个年轻女孩子正走在他的身边。
  第9章 一杯自来水
  周洵想也没想便走到了周凝的跟前去，叫他：“周凝，你怎么了？”
  周凝正和身边的何晴说话，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惊讶地抬头看他，见他穿着医院的白大褂，上面还有这个医院的logo，不由更加吃惊，“你是这里的医生？”
  他和周洵虽然是邻居，他也从周洵送他药材的行为大约猜测他可能是医生，当然，也可能是卖药的，但实在没想过他会是这里的医生。
  毕竟这个医院在整个西南地区都算数一数二，并不容易进来，而且看周洵的模样，还很嫩，他以为周洵最多二十三四岁，这个年纪，实在不足以进这所医院做医生。
  周洵回答：“嗯，是啊。你怎么了？”
  周凝还没有答，旁边的何晴已经如释重负地对周洵说道：“你是凝哥的朋友吗？你是这里的医生？那真是太好了。凝哥在路上被一辆电马儿擦到摔了一跤，把手掌和胳膊都摔出血了，那电马儿一看凝哥出事，骑着车疯子一般地跑了，这虽然不是什么重伤，自己也能处理，但是还是要打一下破伤风才好吧，我们去了社区诊所，那边说没有疫苗了，我们只好过来看看，不知道你们医院有没有疫苗。”
  周洵伸手就抬起了周凝受伤的左手，手掌上和手肘上的伤已经处理了，裹着纱布，看不到具体情况，他看得着急，也没有注意其他，反倒是周凝被他握着手腕，感觉很尴尬，挣了挣自己的手，说道：“其实没有什么事，就是擦伤而已。即使不打破伤风，应该也没事。”
  “怎么能不打呢，还是要打了才安心嘛。”何晴很不认同周凝，马上反驳他，而且还朝周洵说：“你是医生，你说是吧。”
  周洵虽然放开了周凝的手腕，但是手指上似乎依然留着周凝皮肤温热细腻结实的感觉，不由心跳加速，赶紧将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说道：“打一下破伤风还是要安心一些。这样吧，我去帮你们问问，医院里应该可以打针。”
  “啊，那真是太好了。”何晴说，“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啊。”
  周洵说：“我叫周洵。你们在这里坐着等一等我吧。”
  “嗯嗯，好。”何晴说着，“有朋友是医生真好，那我们要不要先去排个号。”
  周洵说：“不用去。”
  他又看了周凝一眼，周凝对他客气地笑：“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洵一边回答着，只觉得血液都往脸上涌，他自觉自己是脸红了，于是飞快地走了。
  明明之前和周凝相处就挺自然的，但一旦明白自己那些心思之后，好像只要和他站在一起呼吸了可能交叉的空气，便让他紧张激动不知所措。
  周洵学的是本科只读四年的检验，不需要医院实习，之后读硕士博士，也没有在医院里实习的经历，工作之后，也很少和其他科室打交道，虽然这是他工作的地方，他依然在里面问了好几个地方，这才把破伤风疫苗的问题解决了，生怕自己耽误了很多时间，周凝已经等不及了，他赶紧跑回了接诊大厅去，看到周凝和他的朋友坐在椅子里等他，他就赶紧走上了前去，说道：“可以打破伤风，我怕你等，就找那边的老师买了内部疫苗，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打就好了。”
  何晴崇拜地看着周洵，说：“凝哥说你是他家的邻居啊，有医生做邻居就是好。”
  周洵被她说得颇不好意思，自谦道：“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周凝道：“做医生就是太辛苦了。难怪以前总看你早上回家，是要上夜班吗？”
  周洵心里起了波澜，周凝居然知道他早上回家的事，他有关注他吗？！
  周洵说：“习惯了也就好了，倒也不觉得多么辛苦，只是比一般人少一些休息时间而已。”
  周洵找了一个手艺好的医生给周凝看伤口和打针，重新洗过伤口上药包扎好做了皮试后，医生才给周凝打了针，周凝很认真地看着医生将细针头扎进自己的胳膊肉里，周洵则看得背脊发麻，好像那针是扎在了自己的身上，何晴就更夸张了，一直问：“痛不痛啊，很痛吧？”
  打针的医生很无奈地说何晴：“小妹妹，你别问行不行，不痛他也要觉得痛了。”
  何晴赶紧闭了嘴，而医生也打完了针，拿了棉花团按在针眼上，对周凝说：“一周内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也不要喝浓茶咖啡和酒，多喝水多吃水果蔬菜，注意休息，大约就这样了。”
  周凝道谢道：“谢谢医生，我会注意的。”
  周洵也对医生说：“付老师，谢谢你了。”
  “不算什么事，下次再有什么事，都不用去挂号，直接来我这里就行的。”医生说。
  周洵带着周凝和何晴在医院走廊里拐来拐去，在周凝和何晴被绕晕之前总算从一个后门出了医院大楼，后面是个小花园，周凝说：“谢谢你了，我刚才都没给钱，你买的疫苗，我要给你多少钱？”
  周洵道：“不用不用，没有多少。你们要怎么回去？”
  周凝说：“到底多少钱，要是你不收钱，我下次都不敢再麻烦你了。”
  “真不用了。”周洵被他说得脸红。
  周凝道：“那我不问你了，我给你转微信红包。”
  周洵：“……”他这么客气，肯定是对我没有心思啊！周洵很丧气地想，不过再想到对方有男朋友的事实，他就只更加丧气了。
  何晴在旁边说：“凝哥，你这么说钱的问题，就太见外了，不如我们工作室开了，你做大餐请洵哥吃饭吧，这样多好。”
  周洵认为何晴真是小天使，说：“好啊。”
  周凝看了看周洵，笑着说：“那下次做东西给你吃吧。”
  周洵说：“那真是我的口福了。”
  周凝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们先走了，出去打个车就行。”
  周洵总感觉自己有千言万语想和周凝分享，但是对着他，每一句话都慎重而难以出口，他说：“路上注意安全。”
  周凝正要走了，手机就响了，他的手机在裤袋里，正好左手又受了伤，何晴要去为他拿手机，周洵已经伸了手，将他的手机摸了出来，看到屏幕上是周凝男朋友的头像，他压下心中的酸涩，将手机递给了周凝。
  周凝赶紧接了。
  周洵站在旁边舍不得先走，听周凝说：“喂，老赵，什么事？”
  然后就看到周凝的脸色在轻松后瞬间沉了下去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第10章 西红柿煎蛋面
  赵启晟是心思粗犷的人，心想既然以前周凝都能让朋友在自己家里住，那么他的朋友过去借住几天，应该也不算什么事，再说，那房子的房主是他不是周凝。
  所以赵启晟很直接地说：“周凝，是这样的，方楠和于景阳分手了，他最近要找房子住，我想着我们家里有一间客房没人住，就让他过去借住两天，他找到新房子了就搬。我看那间客房里，你放了不少东西，不好住人，你在家的话，就把那间客房收拾一下吧，换下新的床单被套，方楠过去了也好住。”
  赵启晟自觉自己这话没有哪点不对，但周凝一听，脑子都要气冒烟了。
  要是是平常，周凝还能对这种事和气以待，要招待朋友，打理家里，给朋友收拾卧室床铺和准备洗漱用品那也是应该，但是这几天，他还在和赵启晟冷战，赵启晟就这么吩咐他做这做那，他心里能高兴才怪了。
  再者，他和赵启晟的冷战，简直像是他单方面的无理取闹，赵启晟根本没有发现问题，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需要谈谈，简直就和以前没有差别，周凝越发觉得这种日子心累，所以接到这个电话，他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