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你骗得过自己吗？

  陈真把杯子放好后回到房间，先回覆贾副官工作上的邮件，之后顺便跟齐鸿鸣报个平安，没想到只是发个讯息，对方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了，也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
  『怎么，单打独斗结束了？这是来找我叙旧了？』
  「请你搞清楚状况，是你打电话来，不是我要找你叙旧。」
  『行吧行吧，还是一样这么无趣。哦对了，你弟硬要过去帮你，你们应该遇上了吧？还是说你提前解决了，所以没碰到？』
  该来的还是会来，陈真无声叹气。
  「虽然我很想说是，但实际上是如果嘉衍没来找我，我有一半的机率会死在里面，到时你就得一个人扛起特殊部队的责任了。」
  『一半的机率？』齐鸿鸣在另一边骂了脏话，『所以那小子真猜对了？上头故意针对你派的任务？』
  陈真虽然早就察觉不对，不过听齐鸿鸣直接说出来，还是感觉怪异。
  「什么意思？你们那也发生了什么？」
  『我们……唉，也是一言难尽啦，就是很奇怪。那时上头不是让我跟嘉衍去北区吗？我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很棘手的丧尸潮，才需要两个队长镇场面，结果我们整个区域绕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陈真皱眉：「什么都没发现？」
  『是啊，奇怪的还不只这个，当时的评估报告给出c＋，可去了之后，我怀疑那里连d都没有，你弟也说了，这个地区如果不是这些变异，可能都无法形成丧尸潮，就算形成了也不过是f级，构不成威胁。』
  『老陈啊，我说真的，你是不是得罪了上面那位？他这么做的原因，我除了想到想针对你之外，没有别的了。』
  齐鸿鸣说完，自己也想不透，『可是如果真把你弄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吗？丧尸问题没解决，a国就会一直处在动盪之下，大家都没好果子吃，难道他为了权力，连命都不要了？』
  陈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或许他就是安逸太久了，觉得丧尸没有威胁，有没有我这个队长都无所谓吧。他再这样乱搞下去，迟早玩火自焚。」
  虽然陈真很想听齐鸿鸣说他的见解，但现下他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如果两个地方的评级都相同，实际去的人却感觉天差地别，那么很可能a国评估评级的部门出了问题，甚至是有人恶意造假。
  「你说你们那评级也是c＋，但我感觉我去的地方评级以很恐怖的速度在攀升，除了丧尸抗冻之外，每个都有製造幻术的能力，如果我选择撤退，或是嘉衍没来帮我，可能情况都不乐观。」
  『靠！有幻术能力的丧尸不是等级都很高吗？为什么这个区域只评c＋，这评级真没造假？就我们那个狗屎区域也能评c＋，我没有针对你弟的意思，虽然评估都是二队在做，但我感觉他应该不知情。』
  陈真也想过这个问题。c＋的数据应该是真，毕竟这些丧尸除了抗冻之外，并没有其他抗性，幻觉除了三楼那个比较麻烦之外，其他的也不算太难对付。
  如果是让齐鸿鸣去，难度就不会这么大。但是刻意支开黎何跟齐鸿鸣，就为了给他这个紧急任务跟不得不去的理由，那么就说得通了。但为什么呢？他跟上层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为什么这时候才开始有动作？
  「你这样说很奇怪，我跟上层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自从现在这位继位之后，不只我，大家都跟他不合。那么，为什么是现在？」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你看之前还好好的，他还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现在倒好，先从你弟开始，哪有派二队队长去出任务的，以前从来没这种事。大家不是都默认二队就是技术部门吗？谁他妈让技术部门去打丧尸？』
  龙嘉衍……陈真一顿，像是明白了。
  「对！就是嘉衍！」
  『啊？』
  「就是因为嘉衍。以前因为嘉衍的能力备受质疑，所以人民会因为这个在网上攻击我，说我走后门让他进特殊部队，会有这些负面声浪，那么上头就还有实权，毕竟我的名声并不好，可一旦这些消失了──」
  齐鸿鸣也理解了，『嘉衍一个失忆后突然开窍了，你失去被骂的理由，他认为这会动摇到他的权力？那位怕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他难道觉得你会夺权吗？』
  「他显然是这样想没错，不管事实如此。」
  或许他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民怎么想。如果有一个德高望重的高官，什么都可以胜任，那要国家元首做什么？一旦人开始出现这样的想法，就回不了头了。
  『这么说起来，你弟很像早就察觉了，他回来的时候还特别避开人，让我们秘密回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宝贝弟弟这么聪明呢？还是真给你宠笨的？』
  「……」
  人都不一样，当然不一样了。
  陈真自然没办法把黎何那套离奇的遭遇搬过来再说一遍，只能闭嘴。不过齐鸿鸣倒像是开啟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说起你弟弟啊，他失忆之后反倒比以前更可靠了，而且怎么好像比以前要更在意你了？还是说因为失忆了，所以表达的方式变了？』
  陈真无从辩解，只能问：「他什么时候更在意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拜託，你这个大木头能知道什么啊？你连人家女孩子对你拋媚眼都能质疑对方是不是眼睛有问题，你难道觉得自己能看出什么？』
  「……」
  『这样说吧，我一直觉得你弟很冷漠，跟你的这种冷漠不一样，他比较像那种……因为什么事情都有陈真，天塌下来也有陈真在，所以不用我去烦恼，就顺理成章过他的生活，以前是这样啦。』
  『可是现在的话，就拿我们这次出任务举例，他变得很担心你的安危，这不是说他以前都不担心你，而是我觉得他以前把你过度神化了，觉得你一定不需要别人操心，就直接省去担心的步骤，说实在我没有很欣赏这种行为。』
  「是这样吗？」
  陈真完全没想过这种事，当齐鸿鸣提起龙嘉衍时，他很认真去回想；却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是模糊的，他记得自己很宝贝这个弟弟，可这个弟弟实际上是什么性格，他一点也不清楚。
  他会记得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像是龙嘉衍小时候喜欢拉着他的衣襬，有点唯唯诺诺的，有点怕生。可是长大之后怎么样，他竟是一点也不知情。
  『就是这样啊！而且你以前拚了命想给他过好生活，但对他要说溺爱吗……也算是吧，你对他有求必应，但也就仅限于此，你不会去关心他的生活、他过得好不好，好像他不说你就永远都不会去问。』
  「因为他受委屈的话一定会告诉我，如果没说那就代表他不委屈吧？」
  『……』
  陈真听见齐鸿鸣在电话里深深叹了一大口气，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叹气。
  『这就是我以前总开你们玩笑，但也仅此于开玩笑的原因。网上开玩笑把你们凑对，但我知道不是，毕竟你就像是把他当成责任，就是那种家里灌输的观念吧，觉得他是你弟弟，龙嘉衍託付给你了，所以要照顾好。』
  「是这样没错……」
  『对啊，你一直这样想，所以你做的事情就刚刚好，给他一个好的工作，保护好他，让他活在你的庇荫底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可是现在突然不一样了，不只龙嘉衍变了，连你也变了。』
  「什么？」
  『这次出任务，怎么说呢，我感觉嘉衍变得成熟很多，虽然我没跟他出过任务，但大致上听过他的一些风评，你懂我在说什么，就不多提。他好像变得很通透、很懂人情世故，以前他给人一种不諳世事的感觉，但现在不一样。』
  齐鸿鸣继续道：『他会第一时间想到上面的人的思维，可能会对你造成什么危险，甚至为了不打草惊蛇，提议晚点回去，不给上头调查我们的理由。他变得很谨慎，却不胆小，他会不顾自己安危跑去找你，就只是怕你出什么意外。』
  陈真很想说因为他是黎何，因为黎何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可能更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陈真想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他突然意识到，如果黎何不在意任何人的死亡，那么他特地跑来支援是为什么？
  这里于他而言只是一本书，那么陈真对黎何来说，也不过只是个书里面的角色，不能算是人。那么他又为什么冒着可能会死的风险来中区找他呢？
  『而且你也不一样了。以前你跟你弟没有共通话题，说任务吧，觉得他听不懂，说日常吧，我们这些特殊部队能有什么日常？也根本不可能有娱乐，简单一句无话可说就完事了。但现在呢？』
  「现在怎么了？」
  『你现在跟你弟同进同出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啊！你以前都还会避讳他，不想让他参与太多。我这样可能很难听，但我真的这样想，就是你现在对他很信任，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自己一个人出任务？』
  齐鸿鸣虽然不在他旁边，但陈真能猜到他现在肯定翻了一个白眼。
  『你以为对上头胡扯一个一队的人都怕冷这种烂理由骗得过所有人吗？我们三队还大家都怕热呢！还不是需要的时候就一起出任务了，说穿了你不过就是谁都不信任，所以寧愿一个人单干，也不要别人来扯你后腿。』
  陈真没说话。
  『所以你弟去找你，我一点也不看好啊，我觉得这就是自讨苦吃，因为你肯定会把他赶回去。而且如果你都处理不来，那么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可是我没想到，你不但接受了，他还真的帮上忙了，你捫心自问，你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