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黎未面前的景象告诉她, 张汐颜出事了，可她总觉得不对劲。
  首先不对劲的是柳雨的反应。柳雨闭关的时候，每天把鬼界神帝头颅当饭吃, 吃脑补脑, 神智清醒, 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蛊化。即使蛊化, 柳雨把自己啃来吃了都不会去动张汐颜。第二, 张汐颜如果天眼爆炸身死魂消, 连鬼灵城都会受到爆炸冲击卷进空间乱流中, 旁边的这些人, 除了柳雨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以及，张汐颜的随身物品呢？如果张汐颜身死魂消，那些能够抵挑得住爆炸的神宝会散落得到处都是, 可黎未眼前的景象、柳雨眼里看到的, 都没见张汐颜有随身物品掉落。
  黎未闭上眼睛，去感知张汐颜身上那几块鬼界神帝令残片的下落。她和张汐颜都在那几块令牌中动了手脚，哪怕放进次元界中封存起来, 都能够精准地锁定方位。
  目前, 鬼界神帝令分成三份, 一块在柳雨这里, 两块分散在地灵界两个不同的地方，另外五块则在与鬼界接壤的一个次元界空间里。
  那地方透着莫名的诡异感，仿佛酝酿着可怕的危机，让黎未下意识的排斥，拒绝靠近。
  那是个不祥之地。
  黎未真切地感受到死亡。她知道, 如果自己找过去, 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这直觉来得太强烈, 太可怕，是她从没遇到过、听说过的。
  黎未不明白，张汐颜为什么要用幻术诈死。那酷似张汐颜的又是谁？她把柳雨呈现给她的景象在脑海中反复过目，给她感觉是冷骨鬼王即是张汐颜又不是张汐颜。她能断定的是冷骨鬼王不是张汐颜用精血元神炼造的分神，也不是蛊身。
  黎未收回思绪，看向那些伏地痛哭的蛊道宗弟子和巫族，在他们面前开辟出一条直抵鬼灵城的通道，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用淡淡的语气道：“她有天神之眼，若能窥见冥冥之中的那一线生机，自有归来之日。”至于听到这话的人愿意怎么想，是他们的事了。
  她对柳雨说：“你跟我来。”说完便看到黑湖水妖赶来。
  黑湖水妖问道：“小巫神，大祭司她……”虽是亲眼所见，却仍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想大祭司还活着。
  黎未吩咐黑湖水妖：“你去蛊道宗找一个叫张娇妍的，把这里的事告诉她，再听她安排。”张汐颜出事的消息传回去，巫道宗会乱的。张娇妍虽然讨人嫌了点，却是实实在在的专治各种不服。
  黑湖水妖愣了下，再看小巫神跟花祭神另有要事要办的样子，且她俩丝毫不见伤心，顿时转悲为喜。她又想，大祭司诈死，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活着，眼里的惊喜瞬间变成浓浓的悲伤，哭得悲恸无比还要故作坚强，哽咽道：“请小巫神和花祭神放心，我一定……”以手掩面，无声落泪，从头发丝到脚地沾的泥都写满了悲痛。
  黎未和柳雨一起在心里鄙视她一句，“戏精！”受不了黑湖水妖，赶紧换地方。
  她俩到了一处避静无人的空间乱流之地。
  柳雨问黎未：“冷骨鬼王是什么来路？”
  黎未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把自己的推断和感知到的原原本本详详实实地告诉柳雨，包括自己感受到了死亡。
  柳雨听懂了，她说道：“行叭，我自己去看看。”
  黎未说：“我陪你去。”
  柳雨斜眼看着黎未，心说：“你的语气，你流露出来的情绪，可不是这样的。”黎大佬的情绪是，珍爱生命，远离死亡，再直接点就是“我害怕！怂了！”再指着她这个傻愣愣的往前冲。
  柳雨心想：“你看我像个傻的不要命的吗？”
  黎未说：“像，至少在张汐颜的事情上就是这样。”
  嘎？柳雨扭头，看向黎未的眼神都不对了，心说：“你偷窥我的内心？”她抬眼瞄向自己的头顶，心说：“我有努力修炼，照理说黎大佬感知不到我的心理活动了才是？”
  黎未开辟传送通道，带着柳雨在空间穿流中穿行，说：“你的面部表情过于丰富，眼神过于直白。”
  柳雨二话不说，立即在自己的脸上糊了十八层幻术，说：“你再看！”
  黎未又来一句，“情绪外溢！”
  柳雨心说：“妈哒，这是要把我裹成茧蛹吗？”她说完，忽然感觉到肝胆都在颤，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仿佛在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窥视着自己，可又什么都没有。
  柳雨打个寒噤，问：“黎大佬，这是什么地方。”
  黎未停下来，很是警惕，手和脚都有点微微颤抖，一双眼睛不停地打量四周。
  柳雨什么都没看到，于是鸡贼地去看黎未的瞳孔里有什么却只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探头探脑的模样有点傻兮兮的鬼祟，把气质、颜质都拉低了好几分。
  黎大佬的情绪流露出极度的恐惧。
  柳雨说：“哎，小大佬，你给指个路，我自己去找。”
  黎未控制住自己的恐惧情绪，说：“在神界流传着……”
  柳雨问：“神界？”不周山还有神界？
  黎未被打断，没好气地看她眼，说：“你可以理解为你们常讲的圈子。各界的神，无论是敌对还是盟友间，多少都会有些往来。这些神各自有自己的住处，有自己的常驻小世界……”除了自己那个一直在次元界乱流中流浪捡垃圾……寻宝的亲娘。
  柳雨懂了，说：“哦，就是代表着你们这些神混的圈子嘛。”她指向诡异感传来的方向，问：“这地方，在你们神界有恐怖鬼故事流传？鬼屋？”
  黎未点头，说：“入者无回，出来的很可能已经不再是自己。这里有一股可怕的力量，能够复制……进入者。”
  柳雨懵了：复制？克隆人？
  她想象下，自己不需要小花瓣就能长出一堆跟自己一样的，然后把她们都吸收了，哇噻，简直是修炼捷径！她顿觉这里没有那么可怕了！知道有什么古怪就好，这种古怪，对于修炼蛊道的自己来说，呵呵，小意思！急眼了，我连自己都啃，怕你一个克隆蛊？自己身上的小花瓣那都是克隆蛊好不好！
  柳雨当即表示，“小大佬，你既然害怕就留在外面，我自己进去。”
  黎未说：“我本来就没打算进去。”你俩一个有天眼，一个运气逆天，自己去玩吧！
  柳雨深吸口气，可……内心控制不住地害怕。脑子里突然浮现起一面镜子，里面有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满脸诡异地朝自己笑，然后突然伸出手把自己拽进镜子里咔咔咔撕来啃了，可多怕！小大佬这么牛掰都不敢进，想想！还有那什么，人，最难打败的，是自己！
  柳雨也怂了，心说：“张大佬被小三逮走了，我要不换个女朋友……”忽然，一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她震惊地对黎未叫道：“你是说张汐颜被复制粘贴出来的盗版带走了？”
  黎未的小脸煞白，点头，说：“可以这么理解。”
  柳雨整个人都不好了：盗版趁着正版受伤，把人抓走，这是要干嘛？想取而代之吗？
  她迅速地冷静下来，放开感知，以最大限度地去查看周围的情况，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恐惧却越来越清晰，仿似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理智告诉自己，小命要紧，黎大佬都怂了，人家跟张汐颜是七千年的交情，自己嘛……比不过，怂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她迈不开转身离开的步子。她的脑海中总时会刷地划过张汐颜的身影，心里有丝牵挂，让她想进去。
  柳雨心说：“这么危险的地方，我才不去呢，我有病吗？黎大佬都不去送死的地方，凭什么我去！”她转身就走，可每迈出一步，那心就像刀子割一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戳自己，在把自己剥开，心头发酸，眼睛还有点想往外淌眼泪。蛊哟，花神蛊呀，最毒的蛊哟，想淌眼泪……呵呵！
  流血了吧？柳雨往眼睛上一摸，摸到一滴水，没毒也没灵气，阴煞之气汇聚成的，比鬼灵晶还值钱，得把鬼灵晶凝炼液化成水才有这个。
  她继续往回走，却……再也迈不开腿。
  她回头，望向那片黑暗，想象着张汐颜昏迷不醒地躺着，被山寨货随便欺负，脑子嗡嗡的，受不了，想炸！张大佬那人，除了在自己跟前，受过谁欺负呀！巫神树惹到她都要挨削，竟然让山寨货欺负。
  这个不能忍，必须不能忍！
  柳雨定定神，又转身看黎大佬，说：“要不，我们一起撤了吧？这个……你们巫族可以再换一个大祭司，我也可以……”算了，我还是单着吧，毕竟张大佬这么好的对象……毛线对象，前任了好不好……
  柳雨的脑子一片混乱。她一边是害怕不敢去，一边……是真的放不下，内心充满了恐惧，连自己都分不清是恐惧这里的环境还是恐惧失去张汐颜。
  她看向黑暗深处，试着往前迈一步看看，要是害怕，再缩回来就是。
  她走出一步，发现，恐惧感没有减少，也没有增加，但心头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她觉得自己是想去救张汐颜的。柳雨想着黎大佬还在身旁，自己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有什么托付的就赶紧托付吧，黎大佬肯定不会拒绝，会妥妥地办好，却发现自己没什么需要托付的。
  自己担心的、放不下的，只有张汐颜。
  柳雨深深的叹了口气，朝黎未挥挥手，说：“走啦！”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黑暗中走去。
  怕，很怕，跟到处都是鬼一样，仿佛鬼已经来到身后，心头的恐惧让柳雨拔腿就跑，呼呼呼呼地往前飞奔，往恐惧感最可怕、最强烈的地方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那里去，大概那里最危险最有挑战吧？
  黎未蹲在边缘地带等。
  她忽然觉察到身旁有异，扭头，便见一团淡淡的阴影出现在身旁，渐渐地汇聚成人形，还是跟她同样的动作。她敏锐地觉察到那团东西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酝酿，吓得树根、树藤、树须都立了起来，几近本能地将树藤、树根等扎进去疯狂地将它搅碎，紧跟着破开空间，头也不回地逃了！
  周围的黑雾朝着黎未离开的方向追出两米远便失去了它的踪影，在她停留的地方有一团雾久久不散，似乎想要汇聚成她的模样，但最终只能聚成一团人形雾状，没维持多久便散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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