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里是一片明耀鲜亮的大红色,四处挂着红绸,窗前门上都贴着大红双喜剪纸,儿臂粗的龙凤喜烛燃着暖色的火光。
坐在铺着红枣桂圆莲子等物的大红床榻边,云黛心头暗暗舒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消停会儿了,不得不说,成婚真是累呀。
新郎官要在外招待宾客,新嫁娘则安静在屋内等着。陀螺般忙忙碌碌转了大半日,现下能松快些,云黛低着头小憩。期间她迷迷糊糊醒了两回,喝了些茶水和两块糕点填肚子,就又闭着眼睛打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一阵皂靴踩在木地板的橐橐脚步声,尔后便是奴仆们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姑娘,姑爷来了。”纱君笑嘻嘻提醒着云黛。
云黛缓缓睁开眼,便见屋内守着的礼官仆婢们皆精神奕奕严阵以待的模样,也坐直了腰,忙拿过团扇遮在面前。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攥着扇炳的手指也不由捏紧,心跳逐渐加快。
“恭迎王爷,王爷大喜吉祥。”满屋人纷纷行礼请安。
身着裁剪合宜大红喜袍的谢伯缙随意抬了抬手,大步朝床边走去。
待脚步站定,他垂眸看着床边人,温声道,“叫你等久了,陛下今日喝得有些多。”
“没久等……”云黛嗓子发紧,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紧张,明明她和大哥哥都那么熟了,可这种场合她就是控制不住绷着。
谢伯缙也看出她的拘谨,抬眼瞥向礼官,“接下来还有什么仪式?”
礼官听出新郎官话语里的催促,心说肃王爷娶媳妇也忒心急了些,面上却不敢耽搁,忙道,“新娘子却扇,再行结发之礼、同牢合卺,便算礼成。”
谢伯缙低低嗯了一声,也不再磨蹭,理了理金丝暗纹的大红袍袖,施施然朝云黛一拜,“还请娘子却扇。”
这句娘子他叫的很是顺口,却叫云黛耳朵根染红一片。
心神稍定,云黛优雅起身,缓缓挪开扇子,回礼一拜,羞怯开口,“夫君…万福。”
一句夫君由她那把轻轻软软的嗓子叫出,直叫谢伯缙眼角眉梢尽染春意。
天知道他盼着这日盼了多久,如今,绮梦终成真。
在礼官的指引下,俩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其他流程,等礼仪完毕,屋内其他人皆识趣退下,将良宵留给新人。
谢伯缙替云黛取下那珠光璀璨却沉重的凤冠,见她光洁的脑门上压出一道粉色的印子,心疼地替她揉了揉,“早知这样重,一进门就该替你摘下。”
“那不合规矩。”云黛轻声道,“而且戴久了也不觉得重了。”
谢伯缙将凤冠放在一旁,又替她取了一头花钗,那头浓密顺滑的长发从她身后披散下来,他轻声问,“肚子饿不饿?”
“不饿,等你的时候吃了两块金丝红枣糕。”
谢伯缙轻嗯了一声,挨在她身旁坐下,见云黛羞涩往旁边靠了些,他浓眉一挑,直接捉住了她的手。
“又没外人了,妹妹还羞什么?”
“我没有……”她下意识反驳,在对上男人那噙着淡淡笑意的漆黑眸子后,声音渐渐小了,“才没害羞……”
谢伯缙没说话,只静静看着眼前红裙灼灼的新娘。
朦胧花烛光影下,美人发丝轻垂,黛眉如柳,朱唇似樱,那繁复华美的红裙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越发晶莹剔透,周身闪耀着如梦似幻的光芒般,满屋生辉。
感受到男人越发炽热的目光,云黛不好意思低垂眉眼,“哥哥别这样盯着我看……”
“妹妹今日真美。”
他握紧掌中柔软的小手,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叫她与他对视,“怎么也看不够。”
这话叫云黛粉面羞红,殊不知这羞怯模样,眼波流转间的潋滟神采愈发勾人心弦。
谢伯缙喉结轻滚,他低头朝她靠近,压抑着身上窜动的热意,低声哄道,“好娘子,你再唤我一声夫君听听?”
云黛只觉自己被一团热浪笼住,男人混杂着清冽酒气的鼻息扑在她面上,叫她肩膀不由自主地缩紧。
心口怦怦直跳,她含羞带怯看了他一眼,轻声唤道,“夫……夫君……”
刚喊出声,她就看到男人黑沉沉的眼眸深暗了几分,神色也变得不一样了,无形中透着一阵危险的气息。
少倾,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染了酒气的俊郎面庞一点点朝她贴近,“我的好妹妹…乖娘子……”
亲昵的话从他薄艳的唇齿间说出,愈发柔情蜜意。
云黛像是被蛊住般,愣愣望着他,细腻而真切感受着他带着酒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脸颊,最后含住她的唇瓣,撬开她的贝齿,舌尖缠绕吮吻……
“唔…哥哥……”她快要喘不过气。
“乖娘子,以后该改口了。”
“夫君……”
“嗯。”他心满意足地将人抱坐在腿上,炽热的唇瓣往下,流连在那白腻的脖颈间,呼吸粗重,“以后再唤哥哥要叫人笑话了,不过私下里,妹妹如何唤我都成。”
“无论是哥哥,夫君,或是恒之,我都是你的,只是你的。”
他牵着她的手按在白玉革带上,平素淡漠的眼眸此刻泛着艳丽的红色,狭长眼尾尽显风流,“如此良宵,不可辜负,我们也早些歇息罢。”
不容云黛反应,她便被拥进那大红色绣百子千孙帐。
鎏金弯钩轻晃,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里,他攻城略地,她丢盔弃甲,被击得步步后退,溃不成军,最后城门失守,也毫无反击之力,只能泪眼汪汪求饶……
战酣乐极,云雨稍歇,谢伯缙一掌揽过那把细腻楚腰,从后细细吻着她的背,嗓音低哑,“先前问你肚子饿不饿,你说不饿,方才又嚷着使不上劲儿,怎就这般娇气。”
云黛香汗淋漓伏在锦绣堆里轻喘,快要气哭了,“明明就是你太过分…”
“好娘子,你可知道这么久,这一年来我忍得有多辛苦。”
从庭州分别至今夜之前,他再没沾过她的身。前半年倒还好说,后半年陛下赐了婚,成日里见着心上人在眼前晃,却碍于规矩不能碰,偶尔情动,也只能拉着她偷偷摸摸抱一抱亲一亲,越发撩得一身火气。
现在总算将人娶回家,可以名正言顺地疼爱了,他怎甘心就这般放过她。
“养了一年,倒是越发惫懒了。”他将试图装睡蒙混过关的某人翻了个身,趁她慌张扯被子之际,俯身含住她的耳垂,“还是得多学多练,就如练兵般,须得日日练,长枪在握,才能得心应手。”
闻言,云黛肩膀一抖,只觉双腿发软,转身就要逃跑。
当然,逃是逃不过的,又被抓了回去。
被翻红浪,龙凤红烛摇曳,将旖旎春色氤氲成朦胧光影。
作者有话要说:[1]民国结婚证词。
第110章
这一夜, 新房里连叫了三次水才消停。
第二日清早,得知此事的乔氏忍不住黑了脸,没好气低骂道, “这个混账玩意!云黛那般娇弱, 哪禁得起他这般折腾……真是、真是莽夫!”
“哎, 夫人消消气, 大清早的动怒伤肝。”晋国公揽过她的肩哄道,“阿缙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咳,一时失了节制也是可以理解嘛, 想当年我刚娶你那会儿不也是……”
乔氏脸颊一红,毫不客气瞪他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 你们谢家就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不知怜香惜玉的主!”
“是是是, 夫人说的对!晚些我就教训那混账, 叫他不许再这般!”
晋国公这般表了态, 乔氏却又迟疑起来,斟酌道,“那你可别把话说的太重,他们夫妻恩爱是好事,我还指着早点抱孙子呢!适当提醒一下就好……”
晋国公捋了下胡,朗声笑道, “这你放心,我会拿捏住的。夫人快快梳妆罢,过会儿他俩就来敬茶了,可不好教他们等着。”
乔氏心说, 折腾了大半夜,人云黛今日能下地就不错了,唉,真是个可怜见的。
这边俩口子担心不已,新房里的小夫妻俩也闹了起来。
云黛扶着酸软的腰,鼓着脸推开身旁的男人,柳眉竖起,“你别碰我,一会儿若是请安迟了,我就…就再不让你睡里屋!”
谢伯缙昨夜餍足,今朝是神清气爽,通体舒畅,“我背着你去,绝不会迟。”
云黛颊边染上绯红,“才不要你背,我又不是不能走!”
见他又要开口,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孟浪之词,云黛忙扶了扶发鬓,加快脚下步子,“不与你说了,快快出门吧。”
半个时辰后,当小俩口紧赶慢赶到达花厅时,谢老夫人、晋国公夫妇、谢仲宣和谢叔南已然端坐在堂前等着他们。
见云黛和谢伯缙一个无精打采,一个精神奕奕,这截然不同的两幅状态,叫在场众人心照不宣地避了避目光。
云黛红着脸,低眉顺眼,一副娇羞新媳妇模样,恭恭敬敬给谢老夫人敬茶,“祖母,您请用茶。”
谢老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接过那杯茶水喝了一口,又搁在一旁,接过丫鬟托盘里放着的厚厚红封,递到了云黛手中,“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们谢家的媳妇了,你和老大要好好的,争取早些让我这老太太抱上曾孙。”
云黛羞答答的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讷,“是。”
谢伯缙则一本正经,“祖母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云黛越发羞窘,谢老夫人笑呵呵点头,“好好好,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
接着云黛又给晋国公和乔氏敬茶,两人也都笑容满面的接过茶水,一番祝福勉励,各赏了个厚厚的红封。
乔氏另外还准备了一对质地极好的羊脂白玉同心锁,一枚给了谢伯缙,一枚给了云黛,满怀期许地拉着他俩的手道,“愿你们俩就像这同心锁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伴终生,不离不弃。”
云黛和谢伯缙弯腰谢拜。
捧着茶杯行至谢仲宣和谢叔南跟前,云黛还有些拘谨,尤其如今身份发生了变化,未免乱了规矩,她也不好再唤他们兄长。
就在她迟疑着该怎样喊出“二叔喝茶”时,谢仲宣似是看出她的忸怩,主动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轻声道,“多谢长嫂。”
他浅啜一口,又风轻云淡朝她笑,“茶水很好。”
云黛微微一怔,旋即心头顿感豁然,也朝他莞尔轻笑。
等走到谢叔南跟前,有谢仲宣在前头打了样,谢叔南虽也有些不大习惯,却还是接过茶杯,喊了声“多谢长嫂”。
云黛轻应着,“三叔客气。”
谢叔南悻悻摸了下鼻子,显然不适应这个称呼,低声道,“不然你还是跟着大哥唤我三郎吧。”
云黛抬眸看向谢伯缙,谢伯缙朝她点头。
云黛这才顺势唤了声,“三郎。”
谢叔南放松下来,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欸,长嫂。”
云黛也应了,虽然她一时也有些不适应这称呼,但她相信日子一长,也能慢慢习惯的。
在王府花厅敬完茶后,谢伯缙和云黛也没闲着,同家人们用过一顿早膳,就坐上马车进宫叩谢皇恩。
马车一进宫门,俩人先去慈宁宫给许太后请安,得了一大堆赏赐。而后再去紫宸宫面见新帝,自又是一堆丰厚赏赐。
新帝将小俩口举手投足间的亲昵尽收眼底,心头轻啧,这新婚燕尔的腻歪劲真是没眼瞧。
“你们俩经历千辛万苦,终成眷属,应当好好珍惜这段良缘,同心同德,相伴终生。既然这婚事是朕主理的,朕就把话撂在这,你们俩个若是有一个变了心,朕绝不轻饶!”
谢伯缙面色如常,淡然自若,“陛下放心,臣此生绝不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