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祭品在向公寓献祭之后，其生平将在古井中被留下来，不管是谁，只要能忍耐住古井的结界反噬，只需要触碰一下古井的边缘，就能看见那祭品在献祭之前所发生的种种曾经。
  于是，宋塔司看见了那个新祭品的曾经。
  那个，名为程乾的祭品的曾经。
  第51章
  程乾在哭。
  这是程乾从恶灵公寓逃出生天后的第六十九天。
  因为恐怖游戏世界的规则限制，除了玩家之间可以互相交流有关游戏世界的信息之外，对其他任何人，玩家都不能泄露半点有关游戏世界的情况。而程乾又因为自身原因，拒绝和活下来的那几个玩家再联系，所以，在没有熟知情况的人来安抚程乾的情绪，又没有可靠的能宣泄情绪的渠道进行发泄情况下，最终导致程乾只能什么东西都放在自己的心里，久而久之，他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到最后，他每天都浑浑噩噩的，似乎再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回到了现实，还是在恶灵公寓那个奇诡的世界中。
  就让旁人误以为是患上了严重幻想症。
  而这样一个有病的人，身边却没有至亲陪伴。
  程乾没有温柔的妈妈、可靠的爸爸，没有每日能够互相问候相互依靠的兄弟姐妹，没有交心互相信任的朋友，甚至，连寻常的住在隔壁，出入时就能见上一两面的邻居，每天上班就能遇见的同事都没有。
  孤零零的，程乾就孤零零的住在现实世界的家里，一个人住在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或者是每天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或者是身体需要补充能量，就去固定的一家私人医院接受营养液的注射治疗。
  活的像一具行尸走肉。
  而每一天，程乾都会哭。
  就在房间里十分安静的，几乎悄无声息的哭着，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莫名其妙，忽然就哭出来，一颗一颗的眼泪不断往下掉，整个过程却没有半点多余的声音发出。
  可从头到尾，程乾的脸上一点儿悲戚表情都不曾出现。
  就好像会哭泣只是程乾的身体自己在制造眼泪，而实际上身体的主人的心情并不算难过，只是这具身体本身出了点问题而已。
  而每一晚，程乾都会做噩梦。做那些和恶灵公寓有关的噩梦。
  在每个梦里，程乾都会梦到宋塔司。每一次，宋塔司都是跟程乾在约会，甜甜蜜蜜的约会，在小阁楼，在古井边，在公寓的餐厅里，在花园，在某个小杂物间，在开阔的能够随意翻滚的草坪上，在公寓后面的澄净的游泳池中然后每一次，在约会的最后，程乾总是会被杀死。
  被宋塔司杀死。
  或是被一口一口吃掉，或是被一刀一刀肢解，或是被无数的钩子勾出肚腹里的肠子，让他痛苦而死，或是被用三楼的两面墙，往中间一点一点的积压，让他被压成一张薄薄的皮。
  程乾历经了数百种死法，每一天都不同，但每一次都是在宋塔司的手下死去。
  对此程乾没有丝毫的在意，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噩梦有什么问题，就那样日复一日的任由噩梦不断做着，甚至到后面，有些期待，十分甘之如饴。
  只因那梦里有宋塔司。
  有那个让他没办法割舍掉恶灵公寓全部记忆的最大理由。
  可惜，这样的美好并未持续一生一世。因为，程乾的问题被人发现了。
  那是在程乾又一次去医院输营养液的时候，他的主治医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暗中进行了更多检查，最后确定，程乾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必须接受长期稳定的治疗才行。
  对此程乾没有意见，不，应该说他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医生让他配合治疗，他就配合治疗，给了他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治疗药剂让他吃，他接过来就吃。
  他就好似一个木偶，一只彻底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木呆呆的依从别人的指令和要求，做着他们想要他做的事。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程乾吃下了很多药，接受了各种疏导性治疗，时间一天天过去，一个月，又一个月；半年，又半年，直到回到现实世界第二年的年末，终于有一天，程乾醒了。
  对，他醒了。
  终于脱离了那些浑浑噩噩的记忆和过往，不再时刻分不清楚现实和虚拟，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再是那个什么恐怖游戏世界里随时活在死亡危险里的可怜玩家了。
  程乾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世界是现实世界，自己已经从游戏世界里出来。
  而此时，距离他答应宋塔司，说完成恶灵公寓任务之后就会想办法回来找宋塔司，也已经过去了两年时光。
  也就是说
  他失约了。
  意识到自己失约的程乾立刻惊慌失措起来。他一从医院回到家里，就立刻拿出两年前，他机缘巧合获得的那一块带着他去到恐怖游戏世界的手表，想要再次靠手表进到游戏世界里。
  可惜失败了。
  什么异象都没发生。
  程乾没有放弃，他开始想尽办法寻找线索，去找一同逃离的游戏世界的那七个玩家，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到回去的办法。
  可惜，那七人里有四人已经因为离开时伤太重，或者心理恐惧残留太多，而先后死去，剩下三人则在见过程乾一面后，知道程乾想要再回游戏世界去的意图后，就都立刻和程乾彻底断了联系。
  毕竟那样的一个世界，即使成功通关的积分和回报很高，但只要对现实世界还有眷念的人，就绝对不会再想回去那样一个残酷恐怖的世界里。
  只要是个正常的人，都不会想再回去。
  除了程乾。
  而程乾虽然被拒绝，但他依然不死心。在清醒之后，程乾就利用他的父母给他留下的许多资产，聘请所谓的专业人士，去满世界寻找能够和鬼神相同或者穿越时空之类的各类线索。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追寻，再失望，再去寻找新线索的尝试后，终于，在第三年的初春，程乾找到了一个高人。
  那人告诉程乾，在程乾的身上，有一道厉害的诅咒，那道诅咒正在变强，有一天，诅咒就会带着程乾回到恶灵公寓，而当回去时，程乾就会被下诅咒者杀死。
  那位高人是个善良之辈，给了程乾一张朱符，叮嘱程乾随身佩戴，说这样即可抵消诅咒的力量，不被诅咒影响，待十几二十年之后，诅咒之威就会彻底消失，就再也不会伤害到程乾。
  谢过高人之后，程乾转头就将朱符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召回所有寻找可以通鬼神线索的人，让他们换了寻找方向，改成去寻找能够加深符咒印记和效果的办法。
  对，程乾在知道自己身上竟然还留有恶灵公寓的诅咒之后，就毫不犹豫选择想要加深那些诅咒，只想快一点回到公寓里，和自己的心上人相见。
  终于，程乾达成所愿，他激活了身上诅咒的全部力量，在比高人估计的更短的时间里，就连通了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的通道，然后，在离开恶灵公寓三年之后，再次回到这里。
  站到了宋塔司面前。
  再然后
  在意识到了宋塔司再也不会原谅自己的程乾终于下定决心，舍弃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跳进古井，见到了幽魂，提出由自己作为新祭品，成为公寓的新主人的请求。
  程乾的心甘情愿和主动献祭，达到了更换公寓主人的条件，所以没有什么波折，幽魂就答应了。
  就这样，程乾拿到了公寓前祭品宋塔司作为抵押物的心脏，再用自己的血让那颗心重新恢复了活力，跟着，就毫不犹豫跳进古井，达成献祭。
  就此，恶灵公寓有了新主人，而其原有的主人和主人的那些仆从们，瞬间被打上了非法入侵者身份，被立刻逐出了公寓。
  最后
  最后，看完这一切过往的宋塔司下意识抬起头，看着那栋自己待了数百年的公寓。
  不知何时，一片阳光洒在整栋公寓之上，慢慢驱散了公寓本身的阴郁氛围，似乎连带那些浓浓的血腥味，也一并消失不见。
  这就是程乾作为新主人后的公寓模样吗？
  宋塔司默然，他收回了触碰古井的手，抬脚走向公寓内那扇大门。
  他要找到程乾，他有很多问题想要跟程乾要答案。还有
  后面的事情还没有被宋塔司完整想出来，就在此时，一阵巨力自虚空中忽然出现，拽住了他，在后者即将挣脱束缚时，将其拉出了恶灵公寓。
  同一时间，被阳光覆盖的公寓出现了新变化。
  就像雪遇骄阳，公寓一点点开始融化。先是屋顶、阁楼、第三层、第二层、第一层、花园、游泳池、农场、草坪，最后是古井。
  这一幕看得宋塔司浑身彻骨寒冷。
  公寓融化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那许许多多的建筑物和构筑物彻底消失掉，不过也才一分钟。
  这意味着
  已经和恶灵公寓融为一体的程乾，因为其本身执念太浅，就在刚化成了公寓不久，因为维持不住公寓自身结界的原因，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一缕阳光消灭了和恶灵公寓一起，被彻底消灭。
  而从此以后，这世间再也没有程乾。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啦~放预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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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回到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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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虽然冒险激进风险大，但是完成任务奖励多啊。宿主，谢谢你带我飞哦！】
  333喜滋滋的数着自己刚到手的奖励，对程乾说。
  的确如此。
  稳扎稳打完成任务所得的奖励当然也不少，但是求稳的话一般效率不高，耗时不短，保证攻略者在小世界里正常存在，不被世界意志排斥所需要消耗的能量也就越多，这样的成本，跟效率奇高只讲求快的程乾比，就过于太多了。
  而成本也是主神在给予攻略者进行综合评分时的关键考量指标，最终评分则关系所有任务完成后的综合奖励。
  现在，就因为程乾的超高效率，百分之百攻略完成度，让333拿到了前所未有的高额积分奖励，高兴也难免。
  程乾面无表情，催促333：
  【任务完成就行。对了，剩下那些积分你拿来给我搞定宋塔司的记忆，别让他记得我，包括整个小世界里其他那些家伙记忆都搞定。我不想下一次你还来找我，说因为小世界里的谁又一次脑子进水黑化之类的理由，就叫我再回来做任务。】
  这些任务做两次就足够了，别再来一次了。
  333查阅了一下兑换指标，惊叹道：
  【宿主，如果是整个小世界的所有记得你的人的记忆都要清理干净的话，那得要很多积分才行！虽然你的积分够了，但是这么兑换的话，你肯定剩不下什么积分了。你确定你自己一点儿积分都不留吗？】
  程乾点头。
  【不留。】
  他留积分来干什么？他又不会再回到这些小世界里，在现实世界中他也没什么需要兑换的东西，没有任何想要的人或事，当然不用留。
  【那真确认兑换吗？】333还是有些迟疑的问。
  【确认。】程乾答。
  【好吧。】
  嘀咕着，一秒后，兑换就有提成积分拿的333快活的说：【兑换成功！积分清零！恭喜宿主，完成所有小世界任务，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与此同时，一道光包裹住了程乾全身，带着程乾穿越时空，不过一瞬，程乾已回到自己现实世界里的公寓中。
  他恍惚了一下，跟着反应过来。
  自己真的回来了。
  公寓和他离开时没有任何区别，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还是在离开时的时间，就仿佛在小世界里历经的那些时光，都是一场梦境，做过就了事。
  【好了，宿主，非常感谢这段时间你带我飞，咱俩有缘再见咦，等一下！】
  正要告别走人的333忽然顿了一下，下一秒再说话，那声音结结巴巴的，充满了惊慌失措。
  【宿主不好了！好像主神那边出了点问题，好像是第四个小世界】
  砰！
  随着一道轻微的空气爆裂声响起，程乾的眼前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跑出来一个超级NPC，而且好像融合了四个世界的记忆，是】
  333还没说完，程乾就已经看清了眼前那人的模样。
  好的。
  那个超级NPC，是宋塔司。
  程乾正想要做点什么比如说跑，却只见宋塔司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他的手，再朝那手里放了一个小小的不知名东西。
  程乾下意识抓住。
  下一秒，他的手竟然绽放出了幽蓝色的光芒，慢慢的，越来越亮。
  张开自己手掌，程乾就看见在那手中躺着的是一块蓝色的小石头。
  还没等程乾问出句话，他就被已经看见那幽蓝色光芒的宋塔司一下子紧紧抱住了。
  【小三？小三？！小三你丫个混蛋滚哪儿去了？！你他妈不负责任直接走人算什么意思啊？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个投诉十连发？】
  333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意识里依旧悄无声息。
  就很离谱。
  心中骂骂咧咧投诉无门的程乾只好选择自己面对现实。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宋塔司，再看看摆在两人桌面中间的那块石头，程乾最后决定从这个莫名其妙会在自己握住时就发出蓝光的玩意儿着手。
  毕竟，最开始还是不要问太过尖锐的问题，否则可能会引起不知道是不是依旧身负超凡能力的宋塔司的过激反应。
  嗯，程乾不希望自己父母留给自己的宝贵遗产被宋塔司毁成渣渣。
  这是什么东西？
  程乾指着那蓝色石头，问宋塔司。
  幽蓝宝石。
  宋塔司很配合，一点儿来自超凡世界，自己身为超凡大BOSS的自矜或者骄傲都没有显露出来，听到程乾的问题，立刻就回答了。
  就让程乾心里越发毛毛的。
  嗯，毕竟对方来自第四个恶灵横行的小世界，而不是第一个人人都是凡人的都市世界，谁知道这个家伙什么时候不想配合了，换副面孔，生剥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