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冰释的前嫌(V)

  易文宇见何星灿怔怔望着床外，以为何星灿是感到疲倦。他摸上何星灿的发丝，既深沉又神秘的墨蓝色相当吸引人。
  「还好吗？」
  何星灿摇头，乖巧回应的模样让易文宇不适应，他原本以为何星灿会拍开他那隻不安分的手。
  「那你饿了吗？」
  「还好。」
  「那——」
  何星灿抓住易文宇的手腕，抬起有着些许冷冽眼神，「不要同情我。」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易文宇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炎热夏日中的涓涓清泉。
  又来了。
  就像是在安抚着炸毛的小猫，易文宇的指头勾着何星灿一点杂乱的头发，像是在整理，又像是在玩。
  「那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何星灿不喜欢别人突然的示好，每当那些人打算从何星灿身上获得什么时，态度都是一瞬间的改变。
  易文宇现在的举动就像那些试图从何星灿身上谋利的那些骯脏大人。
  「我们是室友，是同学，我关心你很奇怪吗？」易文宇才没有那种繁杂的心思。
  但他的声音却像沉没在海洋，「况且……是我害你……」
  在那一刻，何星灿明白了。
  内疚，才是易文宇对他温柔的原因。
  何星灿的心里涌上一阵异样，他偏过头，「你未必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易文宇露出苦笑，他丝毫不在意何星灿的冷言冷语。
  灿烂的阳光落入屋内，早就已经过了该去上课的时间，何星灿在这时才意识到。
  「学长已经帮你请好假了。」易文宇叫住刚要起身的何星灿。
  他走向冰箱，拿出昨天让陆云帮忙买的食物，加热后端到房间中央的小茶几上。
  「先吃点东西吧。」
  「我又不饿。」
  易文宇走向何星灿，直接拽过他的手臂，「就算不饿还是吃一点吧。你太瘦了，抱你回来时我都吓到了。」
  只是一句随口的关切，却让何星灿愣住，「你好烦。」
  虽然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有零零散散的破碎记忆，但他还是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似乎挑起了何星灿敏感的神经，他试图避开易文宇，却忘记此时他的手臂是被对方握着的。
  何星灿逼不得已坐在易文宇的旁边，因为对方一直抓着他。
  「你抓着我，我要怎么吃？」
  「你是右撇子，我抓着你的左手有差吗。」一直以来何星灿都是居高临下，然而这次显然是易文宇佔了优势。
  嘴上这么说，易文宇还是得乖乖的放开手。如果将何星灿惹恼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把那碗刚热好的麵扣到他的头上
  易文宇用左手拿起筷子，簌簌的吃起了麵条，何星灿用馀光瞄着，他今天才知道易文宇是个左撇子。
  「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第一名？」易文宇忽然问道。
  何星灿嚥下嘴里的一口麵，又再夹起一条，「因为我爸希望我成为最好的。」
  易文宇驀然一怔，「就这样？」
  「嗯。」何星灿了无声息地吃着碗里的麵。
  「那你自己呢？」易文宇又问。
  「什么？」何星灿不理解易文宇的意思。
  「你会因为拿第一名而感到开心吗？」
  何星灿微微一凝，「我没想过，我从来没拿过第一名以外的名次。」
  除了这一次。
  何星灿很优秀，这是无庸置疑的，而他的不快乐也是。
  易文宇看过何星灿真切的笑容，只有在自己受到对方捉弄的时候。只有在那个时候何星灿会笑，符合他年龄的小恶魔般的笑容。
  何星灿放下筷子，侧着脸看向易文宇，「其实你都知道了吧。」
  易文宇没有打算装傻，「你是指你才14岁的事吗？」
  见何星灿的目光垂着，沉默一刻后才缓慢开口，「不准跟其他人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易文宇似乎在其中捕捉到了微乎其微的恳求。
  「如果你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我不会说，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是因为你总是用那么浅薄的眼光看这个世界，你才会那么笨。」
  易文宇憋住无奈地叹息，何星灿果然就是何星灿，所以易文宇只是听着。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任何生物都会去欺凌比自己还要弱势的个体。」
  所以只要当其他人知道何星灿实际是比他们还要年幼的孩子时，他便会被看不起。
  易文宇轻蹙起眉头，「可你一点都不弱势吧。」
  「在学校又不能随便使用异能，你这个笨蛋。」
  因为会被当成异类。
  何星灿鼻子一哼，受不了易文宇单纯的思考，他抬起了头，正好撞上易文宇幽黑的眼眸。
  他在一瞬间就移开视线。
  易文宇对何星灿古怪的举动感到疑惑，「你怎么了？｣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
  「你知道？」
  其实在图书馆那会，何星灿就已经知道了，他没迟钝到连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常都没发觉。
  况且易文宇的异能并不会让人失去记忆，何星灿清楚的记得他被催眠时的状态。但易文宇那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让他感到抓狂，怎么会有人连自己发动异能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何星灿又忍不住了，「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连自己使用了异能都不晓得！」
  「别一直笨蛋笨蛋的叫——唉……算了。」
  易文宇已经放弃，反正他被这么对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而且他感觉到何星灿的语气其实放软许多。
  他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笑什么？」
  「没什么。」
  易文宇依旧笑着。
  「我是觉得你不用把每个人都想的这么坏，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所以我才说你眼光浅薄。」
  「我只是懒得想这么多，什么都要猜忌很麻烦。」
  何星灿抿着唇，好像不是很赞同。
  易文宇不在意何星灿的反应，这是他的意料之内，一个人对待事物的看法并不会在一瞬间就改变。
  现在看着何星灿，他瘦小纤弱的身躯，稚气未脱的面容，自认为成熟的想法，易文宇才对何星灿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这件事有了实感。
  对何星灿的看法不会变成喜欢，但已经不会觉得可恶，因为这才是他应该展现的样貌。反倒是他之前刻意的成熟才让人感到违和，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暴露出他的幼稚。
  何星灿背靠着沙发，眼睛瞇起，还没復原的身体再次感到疲倦，枕着沙发上的小抱枕就睡着了。
  易文宇打量了一会，把刚才放在旁边的毯子盖在何星灿身上。
  他收拾了何星灿没吃完的午餐，剩了一半以上，也难怪这么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