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二人未在鲛宫过多停留，改阵后，便匆匆往妖界行去。
  一叶舟上，姚玉照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海域，喃喃道：“也不知这鲛王血和鲛毒有何关系，为何非要鲛王之血才能压制鲛毒，寻常鲛族之血却不可？”
  在鲛王宫时，她早便有此疑问，只是心想此事大约是鲛宫机密，鲛王想必不会透露。
  君山听到她的低语，回道：“或许青山长老会知道。”
  姚玉照又道：“那鲛王血对中了鲛毒的人而言，似乎有种极强的吸引力。”
  “不止是鲛王血，寻常血亦然，不过，唯有鲛王血才能压制鲛毒。”
  她应该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了吧，不然也不会这样想……他松了口气，心想，如此也好，省得日后相处起来尴尬。
  “哦。”
  两人回归沉默。师徒俩平日便是如此，若她不开口，他便也无话。
  她转头望向弥天海，看海波飞速向后退行。
  一叶舟的速度极快，但大海茫茫，飞驶许久，还看不到海的尽头。
  妖兽潮褪去后的弥天海十分平静，这得多亏前几日众修合力将妖兽逼回了海下。平日海边亦有修士轮流驻守，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将弥天海的异动报告给各大宗门。
  弥天海、幽冥海，还有蓬莱岛边上的雾海和迷津渡边上的堕海，是这世间最危险的四片海域，常年需人驻守——除了堕海。堕海远离人族领地，是上古兽族的地盘，人不过海，则安然无事。
  她望着这片危险而平静的海域，心中感慨若自己只是个凡人在此行舟，只怕就算没有妖兽潮，也越不过如此汪洋大海罢。
  从前她总缠着姚兰青给她讲故事，有一回姚兰青便给她讲了这样一件事，说有皇帝喜爱珍珠，官府逼民采珠上贡，以致渔民纷纷下海采珠，可潜水于凡人而言何其危险，或葬身鱼腹，或被漩涡冲走，或窒息而亡……多少人被困在海里，再也出不来？那些个权贵，可知手上的珍珠是人血养成？罢了，他们不知道，永远也不想知道。
  苍生的命，凭什么掌握在权贵手中？如若有一天，世间不再有王公贵人，不再有奴隶贱民，那该多好。
  可这一天，何时才能到来？——千年？万年？
  她半身倚着舟壁，把脑袋靠在窗户上，沉沉叹了口气。
  “怎么了，不舒服？”君山见她如此，还以为是鲛毒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些不好的东西。”她道，“不想了，如今还解决不了的事，想也没用，不如看看眼前有什么可以解决的。”
  两人静静坐在舟中，只觉时间过得极慢。
  她记得上回送秋水去妖界时，也是坐着一叶舟越过了弥天海，秋水在跳舞，天香在点香，时间倒不似现在这般漫长。
  两年前，天香来了昆仑，成功被药峰大峰主付春风收入门下，做了卫菁的师妹。天香怕她走后，百花山的花妖无人照看，便一道带了过来，安置在她分配到的一块药田中。姚兰青的身体也被天香带了出来，现在就躺在她的储物戒里呢。
  她摸着储物戒，轻轻地笑了起来，心想，这样可不就是她到哪儿去，姐姐都陪着她一起么。
  至于秋水，她有好些年未见了，纵然平日有书信往来，但如何比得了见面呢？此番难得来妖界一趟，她定要与秋水聚上一聚。
  君山微微侧目，瞥见窗边人嘴角的笑意，也不由弯了弯唇角。
  心情一好，姚玉照便有了说话的欲望。
  她转过脸，面向君山道：“师父，这次去妖界，可不可以多停留些时日？我想去看看好友。”
  “可。等解完毒再去。”
  她眼角的笑意愈浓，“那就太好了。我和她许久未见，实在想念得紧。”
  她记得秋水去妖界，是为激发血脉，好继承王位去的。上回收到秋水来信，说她已觉醒血脉，还臭美地说自己又变美了许多……叫她寄块留影石来看看变成了什么样，她却只回了两字：保密。这个家伙……也不晓得她有了些做妖王的气势没。
  话说回来，她都不敢想秋水正经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呢。秋水平时嘻嘻哈哈的，秋娘常说她没个正形，就怕秋水把她也给带歪了。可她想，秋水还是一直这样的好——她第一次见到秋水有了正形，是在秋娘逝世的时候。
  思及秋娘，她心中一痛。秋娘待她，真的是娘亲待女儿一般的疼爱。她曾以为，她会和秋娘、秋水永远生活一起。狐妖的寿命很长，而她那时只是个凡人，她以为，她这一生，永远不会再看见亲人离自己而去的画面了。然而世事难料，心愿难了。
  罢罢罢！想这些伤心事做什么，她就要见到秋水了，该开心才是。
  她收回思绪，又往窗外看去。忽见海上有银光闪过，如一条白鲸疾速驰来。
  银光愈来愈近，她终于瞧见那东西的模样，是一把银色剑柄，上有蓝彩流溢，纹路呈海浪状。这把剑，是林奕的瀚海剑！
  林奕应该就在附近。这剑游得可欢，说明主人无事，估摸着是在练剑吧。
  瀚海剑游至一叶舟前方数十里处，又迅速往回游去，与一叶舟行驶的方向相同。她于是朝前看去，竟发觉海岸就在不远处，而岸边那个盘膝而坐的蓝衫女子，正是林奕无疑。
  “林师姐！”一叶舟已行至海岸，她立即跳了下去。
  “阿照，你怎么在这？”
  她不愿让好友知道自己中毒之事，于是只道：“我要到妖界去寻一个人，只是路过这里罢了。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
  “我刚从灵虚秘境出来，”林奕笑眯眯道，“你不知道，我撞了大运，得了部‘沧海决’，这不，就在弥天海施展施展手脚嘛，对了，我是跟卫菁一块出来的，她要在这附近采什么药，我就跟着来了。”
  “原来是这样，恭喜林师姐。卫师姐不在，是去采药了吧？”
  “嗯，她跑得可远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林奕忽然神秘一笑，凑到她耳边道，“哎，你想不想知道，卫菁得了什么宝贝？”
  不等姚玉照开口，她立马就说了出来，“是息壤！我的老天，居然是息壤！卫菁真是出门踩着狗屎了，运气这么好！”
  “息壤？”她亦是吃了一惊。
  “是啊，就是息壤！她本打算回宗再告诉你呢，正好你在这，我可等不及要先告诉你呢。有了这好东西，你说她种什么不能成啊！不过——”林奕略带遗憾地道，“就是息壤之灵还在睡大觉呢，也不晓得什么时候醒，还得它醒了才能用。哎，你得了什么宝贝，也说来让我羡慕羡慕。”
  “镜花水月。”面对挚友，姚玉照无意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林奕嘴巴长得老大，简直可以吞下一整个大馒头，“天天天天——你们两个，什么运气，我的沧海决在你俩的宝贝面前，就跟米粒见着珍珠了一样！”
  “你这么说，灵虚真人可要不高兴了，”她笑道，“沧海决是真人毕生剑法之所集，你得了它，日后定能成为一代剑仙，要我说，这该是金子才对。”
  林奕哈哈大笑，拍着她的肩道：“承你吉言，我多多努力，争取挣个剑仙的名头做做！”
  “林大剑仙，我等着你的那一天。”
  二人相视而笑，意气风发。海风吹来，二人的衣摆在空中飞扬。
  姚玉照理了理吹乱的衣带，指着一叶舟道：“林师姐，我师父还在舟里等我呢，我先走了，代我向卫师姐问个好。”
  林奕点头，“好，快去吧。”
  某照：不记得是不可能的，马上就想起来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