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更觉得自己挺可悲的。
  季小婉年纪只有十七岁，安岚比她大十岁，身后的七七看见安岚这样恭恭敬敬喊季小婉嫂子的时候，别提有多惊讶了。虽然他只有一只眼睛，另只眼睛带着眼罩，但剩下的那只眼睛，依然可以瞪得大大的，表示他十分好奇。
  七七不是傻子，他之前早就听说他们唯哥在追求一个女孩，但听说，唯哥追她追得挺辛苦的，眼下，安老大直接喊季小婉嫂子，七七不用猜都能知道了，这个女孩铁定就是唯哥的女人。
  想完，七七也跟着喊，“嫂子。”
  七七一喊她嫂子，季小婉的脸又沉了几分。
  七七屁股后，跟着五名兄弟，那五名男子，各个都是精壮的男子汉，面无表情的跟着七七喊了句，“嫂子好。”
  整齐的声音，嘹亮的嗓音，雄浑的气势，俨然季小婉像是黑社会老大的女人一样。
  季小婉的脸更沉了几分。
  那个放高利贷的，看见安岚和七七他们都喊季小婉嫂子，他脸上急急忙忙堆满了马屁的笑容，跟着七七狗腿的喊了一句，“嫂子好！嫂子好！”
  季小婉看见高利贷的也叫自己嫂子的那刻，季小婉知道，原来，她被那两兄弟给耍了！
  刘菲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看见那个曾经要挟要把她肾脏挖出来的可怕流氓，竟然喊自己女儿嫂子？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刘菲傻傻的站在季小婉身旁，看着满脸深沉的女儿，表情又惊又呆。
  这个女孩，还是不是她的女儿？刘菲这下子真的看不懂了。
  季小婉板着一张脸，问着安岚，“那个人，是你的人么？”
  安岚看见季小婉手指指着放高利贷的那个家伙，安岚眉头一皱，说，“是我的人。他叫黑子。怎么？他惹你了？要不要我帮你做掉他？”
  那黑子听了之后，脸都给吓绿了，他赶紧说话，“别别！安老大，您老人家不知道，我之前是得罪过嫂子他妈，可那是唯哥吩咐我的。”
  季小婉听见这句话之后，突然冷笑了起来，她撇过头，深吸了几口气后，对着安岚说，“叫叶海唯晚上回家，我有事要跟他说。”
  安岚有些为难了，说，“唯哥这几日挺忙的。”
  安岚知道，叶海唯这些天又在和易淩闹事，虽然他们这次战斗的范围圈，没有以往那两次那么嚣张，但庆市还是被他们搞的有点不太安宁。这次开战，要不是叶海唯没叫他出手，恐怕这会儿，他扑了性命都要把佘笙的人头先扭下来了，好报一报之前扭断他手掌的仇！
  季小婉可不管叶海唯在干嘛，她说，“你让他回来，如果我今晚看不见他，那以后，我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季小婉这话一说，安岚总算知道了，季小婉这是在生气呢！而且是生叶海唯的气！
  叶海唯的脾气，安岚怎么会不知道，叶海唯重视的东西，绝对是重于一切的，就好比叶海唯的母亲，对叶海唯来说，就如同他自己性命一样，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允许有人伤害他母亲，哪怕那个时候他才十二岁，他也依然敢举起手枪，对着一名五岁的男孩开枪下手，虽然那个时候他不在叶海唯身边伺候他，但他听见这件事的时候，安岚对叶海唯是崇敬的。
  至于季小婉是谁？不用叶海唯更多解释，平时安岚听他和季小婉通电话那个表情就知道了，帮里所有的事，都及不上季小婉的一句话！
  不过也好，估计唯哥和易淩两兄弟之间的战争，又要休战了。
  季小婉带着刘菲离开了，安岚立马打了个电话给叶海唯。
  叶海唯接了电话，问，“什么事？”
  “唯哥，嫂子叫你今晚回家。”
  叶海唯听见安岚说这话的时候，心窝里顿时一暖，暖得心头都给冒泡了，忍不住，他嘴角牵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他感觉自己终于胜利了一样！
  叶海唯甜甜的笑着，问，“她有说叫我回去是什么事么？”
  “没说，只是说叫你今晚回家。”
  叶海唯当时就在想，会不会，她要给自己什么惊喜吧？是烛光晚餐？还是浪漫的礼物？其实他的要求也不多，只是要她能多多主动找他说说话就好。
  叶海唯的沉默，安岚以为他在考虑要不要回去，于是，他补了一句，“嫂子刚说了，如果你今晚不肯回家，那么以后她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安岚这一说，叶海唯微笑的嘴角顿时僵了下来，急忙问，”怎么了？听口气好像在生气？“
  ”嫂子刚刚看见黑子，黑子说，您派人叫他欺负过嫂子她妈。嫂子听见那话后就生气了。“
  叶海唯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原本高高飞在天上的心，顿时掉入谷底。
  他急急忙忙挂断电话，然后打给易淩说了句，”完了。“
  易淩听见那两个字的时候，眉头拧成死结，”什么完了？“
  ”小婉她知道是我派人叫高利贷的人去追杀她妈妈的事了。“
  易淩嘴一抽，破口就骂，”你怎么拉屎都不给自己擦屁股的！你怎么办事这么不小心？“
  叶海唯闭了闭眼，揉揉眉心说，”别说了，咱们回家吧。“
  ”知道了。“说完，易淩气呼呼的挂断了电话，然后回头朝沈飞说，”不用管那些裸照的事了！把外面的狗仔们也给我叫回来，这几天让他们都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事，别给我闹事，别给我折腾。“
  沈飞黑了一张脸说，”老大，您又想跑？“
  ”跑你毛！休战了懂不懂？“
  沈飞懵了几下说，”不懂。“
  ”不懂你毛！听我吩咐办事就行！“易淩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沈飞脸抽疼了两下，说，”老大，那馨宝贝的事怎么办？她的照片还在外面呢！“
  ”放心吧，不会流出来的！我会想法子把她照片拿回来！你按照原定计划，把她推出台面就行。“易淩说着说着就骂起粗话，”你有事就打佘笙电话，他会全权处理。记得趁这几日休战，你们必须给我加快脚步，把童男童女给我火速捧红！我不要半吊子的东西！资金方面，你跟佘笙提！他会给你支过来的！“
  易淩都这样说了，沈飞就不再询问什么了，他点点头说，”知道了。“
  当晚，叶海唯和易淩急急忙忙赶回家里的时候，季小婉还没有回来，他们去她卧室里，翻了翻她的衣服，发现她的衣服只是少了几件而已，并没有全部带走，叶海唯知道，她还没回家打包行李。
  于是，两人就坐在沙发里等她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两人忐忐忑忑的坐在沙发里，谁也没说一句话，房间里安静的，甚至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他们好不容易才得到她展开的笑颜，好不容易等到她主动亲近他们，和他们说几句话，如今季小婉知道，他们之前对她做的所有恩惠，都只是一个谎言，她会不会恨他们？会不会再也不想搭理他们？
  房门，在他们忐忑声中打开了。
  季小婉回来了。
  当季小婉打开房门进门的时候，她看见两张慌张的脸，和焦虑不安的眼睛。
  而季小婉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可以说，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就是她这种平静的表情，才更让他们难受。
  季小婉关上房门后，静静的看了他们几眼，那静默的几秒钟时间，简直要把他们折磨透了。
  可他们谁都不愿意先开口说一句话。
  季小婉朝他们走去，自己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既然他们不愿意说话，那么就让她来说吧。
  ”我今天碰见了一个人。他叫黑子，我妈妈说，是他借给她高利贷的，是他跟我妈妈讨债的，是他跟我妈妈说，要挖出她的肾脏把她肾脏卖掉还赌债的，黑子还跟我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吩咐他做的。叶海唯！“
  季小婉叫起叶海唯的名字时，叶海唯整个人都麻了一下，心里纠结的要死。
  ”小婉……“
  ”你回答我是不是就行了。“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叶海唯知道，他除了坦白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想着，叶海唯点了点脑袋说，”是，是我做的。“
  季小婉把目光投向易淩。
  易淩看见季小婉投来目光的时候，他就想躲，但他硬着头皮接住了她审视的视线。
  ”易淩，你知道这件事的，对不对。“
  他可不可以回答不对？易淩抿着唇，闭上眼沉默了三秒钟，然后点了点脑袋。
  其实不用他点头，他沉默的那三秒钟，已经给了季小婉答案了。
  季小婉沉沉吐了一口气后，说，”关于我母亲的这件事，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们统统告诉我吧。“
  叶海唯苦笑了起来。他还有什么事好遮遮掩掩的？现在，不管她知不知道，她都已经恨死他了吧。
  之前他一直默念着，事情是绝对不会败露的，谁知道，他越怕发生的事，就越快发生了。早知道，他应该把黑子灭口了才对！那个该死的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不知不觉间，叶海唯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杀气，好像要杀了谁似的。
  沉思三分钟后，叶海唯说，”小婉，你不能怪我这样对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愿意向我敞开心扉，我实在是逼不得已才用那种手段的！如今事情已经拆穿了，我承认，是我让人诱拐你母亲去地下赌庄赌钱……“
  ”果然，这也是你做的。“之前她一直在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如今叶海唯亲口承认，季小婉才算认清了事实。
  叶海唯捏紧拳头，”对，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我看着你数着兜里的钱，知道你想卖掉房子来填这笔账的时候，我还故意叫放高利贷的，把利息提高了五万，目的就是想让你跟我开口。小婉，你不能怪我这样对你，我只是希望能够让你知道，在你身后，有个男人可以给你依靠。我除了这样设计你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的入口，来打开你的心扉。所以这一切根源，都是因为你。“
  ”行了！不要说了。“季小婉打断了他的话，静默了片刻后，说，”虽然你的做法有点过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不恨你们。“
  当季小婉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两个男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为什么？“他们不约而同问了出来。
  他们以为，她会恨死他们的，没想到她竟然会说不恨他们？
  ”叶海唯、易淩，你们两个对我做的所有的事，我可以明明白白的跟你们说，我不恨你们！就算是之前，你们断了我所有的生路，我也不恨你们，哪怕我被你们逼的走投无路，我还是不恨你们，如今，我也依然不会恨你们的！因为你们没有亏欠我什么。我母亲的脾气，我是知道的，照她以前那种品性，出事，那都是迟早的事，你们做的这些事，只是把我的悲剧给提前了，我也很庆幸，对她动手的人是你们两个，至少，你们会给我留条后路走，不会把我卖进妓院沦为妓女，而且现在，我母亲的坏习惯，也被你们彻底纠正了。说起来，我倒是要感谢你们的。“
  季小婉的话，算是给他们沉甸甸的心，得以解脱了。只是，季小婉如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她对他们还存有一丝丝的亲近。那种冷漠的疏离感，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一模一样。
  他们俩好不容易等到她一点一点软化自己坚硬的外壳，可如今，这是要被打回原形了么？
  ”但是。“季小婉顿了一会儿后，接着说，”我虽然不恨你们，可我怎么也喜欢不了你们。你们知不知道，当我母亲跟我说，要我去求我的男朋友像你们借钱，你们知道，我母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么？她的意思是，要我陪你们睡一觉，你们就会给我钱，来帮我母亲还债。当我母亲说那句话的时候，你们能明白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吗？我的母亲，她竟然把我当妓女一样的往外推，我的心被她的话割得血淋淋的。“季小婉又沉了沉，喉咙口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似的，怎么也没办法把话说完整，”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听见我母亲这样子跟我说的时候，她气得打了她两个巴掌！身为女儿的我，竟然打了母亲两个耳光！我从小就觉得，母亲是伟大的，不管她做错什么，身为女儿的我，都不能打她骂她，要不然以后我会有报应的，说不定，以后我死了会下地狱，作为我打了母亲的报应，说不定，我以后生了女儿，我女儿会对我不孝，作为我的报应。当我打她的那一刹那，我明知道自己日后老天爷会对我做出惩罚，可我还是对她下手了！“
  季小婉说这话的时候，手掌捏得死紧。
  向来以母亲至上的叶海唯，听见季小婉说这话的时候，心底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他现在，心里难受的要死，他很想打断她的话，让她不要再说了，可是现在，他没有这个资格。
  ”我才十七岁，我才读高中，我没有背景没有势力，我也承认，我没有你们那么大的能耐，一出手就那么阔绰！但我已经很努力的赚钱了。而你们对我做的这些事，是不是想让我知道，我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你们一根小指头一捏的力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海唯急了，”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不管你们什么意思，叶海唯，你们两个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意思。而我觉得，我在你们眼里，只是一个只能用身体才能换来金钱的妓女。“
  易淩倏地一下站了起来，阴测测的喊了一句，”季小婉！你找死！“
  他们什么时候把她当妓女了？这丫头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老是把他们往坏的地方想了？
  ”季小婉你跟我听清楚！我们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妓女！你要是再敢说这种话，我会掐死你的！“易淩咬牙切齿的说着。
  ”难道不是吗？“季小婉又冷笑了起来，说，”女儿卖淫，母亲当鸨。这八个字，你们把它写在黑板上的同时，你们也把它写在了我的心里。我虽然不恨你们，但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们，你们把这八个字告诉给我所有的同学们听，我就明白了，我的那些同学们是拿什么眼神看我的，你们就用什么眼神看我。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易淩楞了一下，眨了眨眼，问，”什么女儿卖淫母亲当鸨？我从来没写过这些鬼东西。“易淩回头看向叶海唯，眯着眼，阴测测的问，”叶海唯！是不是又是你小子搞的鬼？“
  叶海唯回腻了他一眼说，”我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不是你做的！也不是我做的！季小婉，你打哪里看来的这八个字？你别随便栽赃嫁祸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