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争执

  医务室里，沉默的氛围持续很久，迟骁才低声开口：“小萤，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
  他说着转过身看沉萤，露出安抚的微笑。
  比起她看到自己的伤，他更害怕经过这件事，她会就此远离他。
  沉萤拧着眉，双唇紧抿，面上神情很不好。她早该知道，从她决定回来上学开始，并且还是和沉嘉然一起，麻烦就会接二连叁找上来，无论是陆逾白还是沉嘉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只会害得无关的人受伤，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心里既心疼又后悔，紧咬着牙，半晌才轻声问他：“你还有哪里痛？”
  她这么关心自己，迟骁莫名觉得被打了一顿也很值，不然他都不知道小萤这么在意他。
  “不痛，”他无所谓地笑着，“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痛了。”
  看他还在不正经地开玩笑，沉萤眼睫颤了颤，难得的有点气恼。
  迟骁握住她的手，在手里捏了两下，发现她手指上贴着创可贴，轻笑一声：“你也受伤了，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想亲她，抓着她的手臂把她往下拉，拉到一半，又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郁闷地小声嘟囔：“还是算了。”
  他并没有被刚才的事影响心情，在和沉萤在一起的时刻，他就很难有不开心的情绪。
  沉萤抬手摸上他的脸侧，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下，脸上仍旧是担忧又自责的神情。
  被她亲了一下，迟骁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都消失了，仰着头又凑上来和她接吻，两个人黏黏糊糊吻了一会儿，还是沉萤先反应过来场合不对，把他推远了点。
  盯着他思索了很久，她突然说：“你把他约出来打一顿，我帮你。”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沉嘉然，迟骁听见后怔愣一瞬，然后被她认真的态度逗笑，散漫地笑了起来：“不用。”
  沉萤沉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被她撞见那样的场景，迟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和劝阻，只好对她说：“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等医生过来。”
  他摸了摸她的手心：“不要不开心，不然我也会一样难过。”
  从医务室出来，沉萤看见了邱阳，他就站在楼梯拐角等着她，她一出来，邱阳就立即站直了身子。
  沉萤沉浸在失落自责中，此时看到邱阳才恍然：他还等在外面。
  她走了过来，邱阳没有像之前想的那样要和她“诀别”，反而有些认真地说：“小萤，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就告诉我。”
  “我会帮你的。”
  目睹了那两人的水火不容，他很同情沉萤的处境，如果多一个人支持，她或许会好受一点。
  他愿意做那个在背后默默帮助她的人。
  沉萤看着他，勉强挤出了一抹笑：“谢谢你，邱阳。”
  她的笑容让邱阳脸上有些不自然，也是这时，邱阳才觉察到自己别扭的缘由，只是伴随而来的只有满满的苦涩情绪。
  校门口只有寥寥几个学生，李叔的车停在路边。
  车内气氛压抑，沉嘉然坐在后排正偏过头看向窗外，看不清脸上神色。
  沉萤也不打算在李叔面前和他吵起来，不然如果沉慕年知道了，不知道事态会变成什么样子。
  到了别墅，沉萤怒气依旧很重，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沉嘉然进了客厅，回过头，满脸抱歉地辩解：
  “是其他几个人要打架的，我去了之后才发现打的人是他。”
  他的话沉萤怎么可能相信。
  她望着他，眼里平静又冷漠，眸子像明镜一样毫无波澜，沉嘉然对上她的视线，只觉得这一双眼睛映出了他本来的模样。
  他也知道他的话不能骗过她，于是不打算再装，嗓音沉沉地说：“没错，是我挑唆的，我就是看他不爽。”
  他这样毫无愧疚，沉萤更加生气，肩膀和手都在颤抖，而后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如果她没有碰巧撞见，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他那时的表情可怕至极，她现在想起来都胆战心惊。
  这力气对于沉嘉然来说不轻也不重，不过除了沉慕年，还没有人敢这么打他。
  他抓住她的手，被打的面部泛红着。他死死盯着沉萤的眼睛，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就因为他被打是吗？我要是再找人教训他，你要每次都赶来救他吗？”
  他露出了本性，语气满是对他人的轻视和不在乎。
  沉萤突然明白过来：他的不满、他的憎恨，最终都会报复到别人身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讲一点道理。
  就算没有人招惹他，他也会露出恐怖的利齿，伺机撕咬所有他看不惯的东西。
  她还妄想能管住他，没想到一点用都没有，就连沉慕年也一样……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应该知道这点。
  沮丧和无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沉萤突然觉得很疲惫，泪水毫无预兆地从眼里落下，眼睛却仍旧瞪着沉嘉然，恶声恶气地说：“就算你再卑鄙，也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她的泪水滴在沉嘉然的手上，像有着极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手，温度蔓延到全身，他整个人好像被高温炙烤着。
  “他是你身边的人，我就不是吗？”
  她不停流着眼泪，沉嘉然心底的委屈忽地涌了上来，像潮水一样泛滥。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这么伤心地哭过，就算有过一次，也是嫌他烦，装哭来打发他的。
  他用手去抹她的眼泪，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她在伤心什么，伤心迟骁被打成那样，她很心疼是吗？
  沉萤越哭越伤心，像是忍耐了许久，此时一起发泄了出来，她愤怒沉嘉然的行为，同时又痛苦不已，两种情感不停挤压她的心脏，让她快喘不过气。
  她声音沙哑，哽咽着说：“嘉然，你不要这样。”
  她又流下了眼泪，“我珍惜你们所有人。”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拥有了很多以前不敢想的东西，无论是亲情还是其他感情，对她来说都是一样重要，如果可以，她想一直维持现在的样子，什么也不要改变。
  可是为什么，沉嘉然总是要破坏这一切。
  她恳求地看着他：“嘉然，你不要让我为难。”
  听见她的话，沉嘉然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脸上的无措一点点消失不见，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凄凉，恨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好，好……”
  他眼眶慢慢红了起来，像极力忍耐着什么，最后咬牙切齿地说：“我永远都不会让你为难。”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沉萤满脸泪水站在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