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建国睁大眼:“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探视时间到了,有狱警过来,将谢建国请走了,梁云看着谢建国走时那不甘痛恨的眼神,顿时就觉得死亡也没有那么恐惧了。
……
谢建国怎么也想不通,梁云死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这一辈子失败透底。
梁云子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连累自己断了腿,还被迫退伍,连母亲都被气死了,三个姐姐也受到牵连,没一个过得好。
梁云与张城苟合在一起,还生了野种,关键自己还把这个野种当成宝一样,这件事更成为了谢建国一辈子的笑柄,好在这两个恶心的人最终都没有得到好,算是谢建国唯一的安慰。
梁云因为倒卖文物的数量与涉案金额过大,情节严重,又是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被判处了死刑。
而张城呢?
张城因为经营黑市,也参与进了文物倒卖这件事里面,不过他参与的程度不深,属于是被梁云给拉进去的,在那个助理只是个小人物,因为张城的后台关系比较硬,没判处死刑,被判了个无期徒刑。
谢建国恨这两人恨得咬牙切齿,想到两人的结果不好,才勉强有了点安慰。
谢建国退伍后,因为有重大过错,按理不会给分配工作,不过他腿脚伤残,且往日里还是有功绩的,所以他的老领导起了点怜悯之心,还是动用关系,给他在安排了个看大门的工作。
这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胜在清闲,可以一直坐在门岗里面,不用经常走动,对谢建国的情况是很合适的,谢建国也没有理由拒绝,就谢过老领导。
梁云与张城的生的野种谢进,谢建国原本可以直接不管的,但梁云与张城的情况特殊,根本没法抚养谢进,加上谢进的户口是挂在谢家的名下,谢进不是自己亲生儿子这件事,除了几个知道情况的人,也没有人特意爆出去。
谢建国恨梁云与张城,自然也恨谢进这个野种,可出于自尊心,谢建国不想叫人笑话自己,于是也故意隐瞒下来。
所以,谢建国还是养着谢进,但也就是养着,给一口饭,养活就行,想要像以前那样如珠似宝的养着,那是不可能的。
等谢进懂事后,谢建国出于报复心理,还故意告诉了谢进真相,谢进起初不懂,可时常听着谢建国的咒骂,他渐渐懂了,原来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谢建国把对梁云的恨,都转嫁在谢进身上,导致谢进变得自卑又怯弱。
而谢建国呢?
午夜梦回之时,谢建国也有过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对一个孩子实施报复,这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过……
可是当谢进越长越大,尤其是外貌跟梁云与张城越来越像后,谢建国心里的那点愧疚,根本就压制部族愤恨……
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俩,就这么互相折磨的过着。
……
谢建国拖着断腿,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一晃眼就过去了二十五年,终于有一天,谢建国从楼梯上摔下来,磕到了脑袋,需要一大笔治疗费……
他没有父母,只有三个姐姐,但三个姐姐不吸血就已经不错了,自然不会管他,也就只剩下谢进。
谢进被谢建国抚养长大,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将将识字,懂点简单的算数,因为没有文化,只能做些简单的体力工作,平时都在水泥厂扛水泥,也没有钱,但这孩子虽然性格自卑又懦弱,长期生活在谢建国的谩骂中,但三观竟然异常正,这个时候不仅没有抛弃谢建国,反而努力去打工,赚更多的钱去治疗谢建国。
也是因为有谢进的努力,谢建国保住了一命,不过谢建国这样的破烂身体,想要彻底好转是不可能的,反而还需要钱去吊着命……
某一天,从工地回来的谢进,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家里,看着躺在床上的谢建国,几番欲言又止后,终于开口:“爸,我们回老家黑山吧?我打听到老家那边有神医,好多人治不好的病,都治疗好了,咱们也去试试吧?”
谢建国听了,心下一愣。
老家?
黑山?
这几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谢建国的脑袋里了,也许是年纪大了,真的思乡了,谢建国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反而冷笑着说了一句:“你以为你想回去就回去?你回的去吗?你回去了,提到你那个恶心的妈谁不嘲笑你?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埋了你。”
谢进沉默了一下,道:“骂就骂吧,你哪天骂我少了?只要能治疗好你的病就行。”
谢建国一愣。
气氛安静下来,也沉默下来。
谢建国凝视着谢进,问:“你不恨我?”
谢进沉默,道:“恨。”
可恨又怎样?
他这条命,就是谢建国养活的,他没法否认,而且谢建国曾经也有对他好过的时候,那时候谢建国腿脚还没有那么糟糕,也攒下了点钱,一开心就送他去了学校。上学的那几年,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然而世事无常,他的命似乎一直就是凄苦的。
谢建国才送他上了三年学,就赶上了下岗大潮,谢建国下岗了,直接就没了工作,他也就没能继续念书了。
后来?
后来父子俩的日子更苦了,沦落到要去捡垃圾为生的地步,可尽管这样,谢建国都没有扔下了他,还是给了他一口饭。
谢进是感激的。
后来,改革开放后,下海潮席卷,谢建国想法子从垃圾场里面弄了俩破三轮车,自己修修补补,又打了个架子,卖起了烤红薯,每日里起早贪黑走街串巷的卖,竟然比他们捡垃圾赚的要多,就这么着,两人勉强维持住了生活。
……
谢进老实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怅然,他第一次直白的在谢建国面前表达了自己的恨意,可对上谢建国那苍老干瘦的脸,那点恨意,又一下子消失了。
谢进避开谢建国的眼神,固执说:“老头子,你都一把年纪了,动也动不了了,这件事你想反对我,也反对不了,我已经决定好了,就回黑山老家。”
说完,谢进也不管谢建国的反应了,掉头出门安排了。
很快。
谢进就包了一辆车,是专门搬家的那种小型货车,将谢建国连同两人仅有的一点值钱的家具、行李啥的,一块儿装了起来,就直接往黑山走了。
因为路途遥远,还要横跨两个省,司机一听距离,本来是不想去的,可一听到是去黑山,立马就改变了注意。
黑山好啊,那可是个风景秀丽,全国闻名的地方,也是全国最富裕的小镇,并且,黑山的土特产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去到黑山后,能拉一车黑山的土产出来,就算加点价格去卖,那也是完全不愁卖的。
他舅舅舅妈还有大伯大娘等几个老人家,就老叨念着要买黑山那边产的山羊奶茶叶果脯等各种土产,可黑山的官方网店总是一上架就一售而空,要买到都需要手速……
其他的官方实体店啥的,距离又远,他们年纪大了,根本去不了,就总是撺掇着司机啥时候空闲了,就捎带他们一起去买。
司机一想到是去黑山,不仅能赚点车费,还能捎带着卖点土产,一下子就同意了,还特别热情的帮着搬运行李。
就这样,谢进带着谢建国,终于踏上了黑山之旅,车子一路疾驰,耗费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黑山,一进入黑山镇后,这里的样貌就震惊了车上的三个人!
只见并不大的小镇,一座座高楼大厦,林立在眼前,条条马路,宽敞又宽阔,还有一条条环形的高架桥,闪烁的霓虹灯,说一句夜上海都不为过。
司机感慨道:“这竟然只是一个小镇,这完全就是比深市还要豪华啊。”
谢进也看着面前的一幕,吃惊不已:“原来网络上说黑山镇的繁华不亚于深市、港城、竟然是真的呢。”
对于这里的变化,谢建国作为曾经的黑山土著,那才是感触最深的,这里竟然是黑山镇,这可能吗?
谢建国的神色有些迷糊。
司机听到谢进的话,笑着说道:“这还是黑山镇呢,离着真正的黑山中心还有上百公里呢,听说啊,只要是出生在黑山的人,那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辈子都不愁吃不愁喝,起点就在罗马啊。可惜我们没赶上这个运气。”
“就今年年初网上曝光的,黑山这边一个特别普通的家庭,要田没田要地没地的那种,一年啥都不干,光是分红就能有一百多万,那可是一百多万啊……”
“更别说黑山深处那些土地大户,每年的分红有多少了。”
因为谢进与谢建国只说是来求医的,并没有说自己的身份,因此司机是不知道两人的实际情况的。
听到司机的话,谢建国满脸苦涩。
车子从繁华的都市小镇,进入到黑山山脉后,就是另外一副样貌了,整个黑山除了宽阔的马路与良好的现代化基础设施之外,竟然保持着环境的优美,一片片山林,一条条溪流,都是那么清澈又美丽,完全没有受到城市化的污染。
司机、谢进、谢建国三人,更是闻到了一股股清冽的林间自然气息,那气息一入鼻,就让人心旷神怡,连夜赶路的疲惫,都似乎消散了。
“好地方啊!”司机再一次感慨:“住在这里,难怪这里的老人都长寿,听说年纪最大的老人,都有一百零五岁了,我要是能长期住在这里啊,光是闻着这味儿,我那些个老毛病,估摸着都没了。”
这一点上,司机倒也没有瞎说,因为有着许秀芳与谢溧常年累月往黑山的几条水流源头灌注空间潭水,整个黑山,大片大片的山,所有的溪流、河水……花草树木,乃至于泥土,都有了一丝潭水的气息,因此,长期住在这里,还真有强身健体的效果。
司机说完,看着沿途村庄错落有致的古代楼阁式住宅高楼,眼里一阵阵垂涎……
“这里的房价啊,那可是全国,全亚洲最高的,咱们辛苦工作几年,都买不了一平啊,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这里的原住民手里的房子,根本就不拿出来买,仅有的几个建好公开向外出售的小区房,那也是还没有开盘就一售而空了。”
“哎!”
“命啊,都是命啊。”司机说着,说着,苦笑连连。
“那么漂亮的房子,那么好的地方,是我也舍不得卖呢。”谢进也跟着说了一句。
……
终于,到了目的地,司机将车子停了下来,帮着谢进一起把行李都给搬下来。
等搬运完,司机看到坐在公交站座椅上的谢进,问:“怎不用帮忙了?那我就走了?”
车费已经结了,谢进笑着感谢道:“大哥,不用了,您不是还要去进货吗?据我所知,往里面走大概五公里是黑山集市,那边好东西多,您得早点去啊,早点去能抢购的多。”
黑山集市可不是小集市,那是一个大集,是原来的三个村子合并后建造的,那里也是黑山特产最多的地方,像黑山国有集团旗下的产品,司机这样的小散客可买不了,那都是公对公的,需要一定的经济实力才能拿到购买资格。但是,像黑山本地的居民在自留地种的瓜果蔬菜啥的土产,就可以在黑山集市上出售。
虽然本地居民自家做的土产,没有黑山国有集团旗下的产品质量好,但这些都是黑山的土地、山水浇灌、生产出来的作物,那效果也是嘎嘎好,放到外面,那都是供不应求的。
司机原本的目的,也是在黑山集市购买一些当地人制作的土产,因此听了谢进的提醒,立马笑呵呵说:“那我就过去了,小哥要是以后有生意,还可以找我。”
谢进赶紧点头。
司机驾驶着车子离开后,谢建国略有些不满,说:“你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啥?”
谢进笑道:“那大哥是个热心肠。”
谢建国:“哼。”
他嘴里一个劲儿的表达对司机,对谢进的不满,其实谢建国是在缓解心里的紧张、焦虑,真正进了黑山,脚下踩着昔日熟悉的土地,谢建国浑身都有一股说不出的焦躁。
这里是谢家村与坝子村的交界处,也是黑山国有集团的总部所在,昔日的黑山农资社,已经更名为黑山国有集团,整片黑山的土地与资源、人才,都被国有集团集中起来了,并没有因为改革开放,就像其他地方的农资社、合作社、以及不少的国有公司一般倒闭、拆解、公转私……
它依旧是整个黑山的集体资产,且所有人都齐心协力,一起努力建设、发展、壮大它。
这一切,当然都少不了许秀芳、谢溧、许秀香、卢前进、许强、许宏达、谢大全……这些老一辈与新生代的努力。
这一点,谢建国哪怕没有亲自了解过,但靠着昔日对这些人的了解,也是能猜测到几分的。
离乡多年,且还有那样不光彩的过往,谢建国拄着拐杖,双脚踏上这片土地后,真正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害怕……
害怕遇见故人,害怕故人得知自己的失败。
谢建国咬咬牙,忽然道:“走吧,咱们走,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说着,就要给司机打电话,让对方重新来载他。
谢进哪里肯?固执道:“都已经到这里了,怎么也要找到那位老中医给你瞧瞧。”
在谢进的坚持下,谢建国也奈何不了。
谢进推着谢建国,找到了黑山招待所,把谢建国安顿好后,就出去打听老中医坐诊的地方,不想很快就找到了,就在距离招待所不到500米的地方。
今日坐诊的,恰好就是梁忠民老先生。梁忠民老先生在二十几年前,就回到了祖地黑山小梁村,后来就直接在黑山落户了,他儿子也跟着回了黑山种植中草药,到了后面,梁家其他在外地的子孙们,也都跟着搬了回来,梁家人都一样,来了都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