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等再回到天元大陆之后，凄惨可怜的就应该变成那个大妖了吧？看着紫霄真君不动声色、清霖老祖咬牙切齿的模样，叶诺非常确定这一点。
  护短可是入云峰一脉的传统！
  “师父，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赵海英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此刻，他们一行人正在向外海前进。
  霍振山在离开天冲剑派后，就在外海寻了一个灵气充裕的岛屿当了自家洞府，如今铜鼎还在那岛屿上炼制丹药。清霖老祖本来也在的，不过他接到了紫霄真君的传讯，特意出岛来寻紫霄真君的。
  “还不是因为你！”清霖老祖道，“当初你和小诺丫头离开的时候，老祖我在你们身上分别留下了一道护身符。忽然感应到你身上那道符启动了，我还能不来？如果不是遇到致命的危机，那护身符不会发动的。”
  “当时我还在琴府里，老祖也能感应到？”赵海英又问。
  “当然能察觉！只是具体地点确定不了，若不是小诺出来，我还真没法子确定你们的具体位置。”清霖老祖说着话，手指轻轻勾勒，一个纯粹由灵气凝结而成、恍若实体的符箓再度出现，然后印到赵海英手背上。
  “多谢老祖！”赵海英嘻嘻一笑，转身又向自家师父道，“师父，您看，徒儿如今身无长物的，就连储物手镯都是小诺送的，您老人家不看着给点？”
  “呶，一块灵石，拿去。”紫霄真君一甩袖子，抛来一块中品灵石。
  “师父！”赵海英一声惨叫，“您就给这么点儿啊？！好歹也给我一块上品灵石啊！”
  “不巧，手头没有下品灵石，若不然，连这块中品灵石都没有。”紫霄真君笑骂一句，“身无长物？你那储物镯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什么？那么些灵草，连为师都没有！还好意思哭穷！哦，对了，你本命法宝的气息也好似变了，若是为师没有看错，那珠子本来是灵宝吧？”
  赵海英抓了抓头：“师父，您老好眼力。”
  一路说笑着，这一行四人很快便到了外海。迟元琴的元灵已经被清霖老祖收起来了，只等回到太一宗之后便寻个有灵根的胎儿让她转生。
  说到这点，就连清霖老祖都忍不住对那柄万念天罗伞啧啧称奇。
  神道修炼之法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不说别的，便说这送人投胎，道门修士之中，除非天仙级别的大能，否则无论是什么人都无法逃脱轮回法则的桎梏；可这万念天罗伞，不过是无数凡人信念的凝聚，却能避开轮回监控，送迟元琴直接投胎，着实神奇。
  当然，叶诺当初转生之时，机缘巧合的吸收了一点先天之气，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带着记忆再度投胎的。
  在外海中又前行了十数万里，叶诺发现，前方出现了一座岛屿。
  这岛屿很大，怕不是有数千里方圆，岛屿正中一条山脉如龙蜿蜒，山中灵气充裕，叶诺能感觉到，铜鼎就在那山中。
  “呶，这就是霍疯子的老窝。”清霖老祖抬手发了一道传信符，这才带着他们向岛屿正中飞去。
  “参见老祖！”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飞迎上来，“师父有话吩咐，说是老祖来了便直接去丹房。”
  “知道了。”随意挥退这名修士，清霖老祖带着紫霄真君师徒三人向山中飞去。
  “还要灵石？！信不信我劈了你这个破烂鼎？！”还没飞到，霍振山气急败坏的大吼声便透过山壁传了过来。
  “你劈，你劈呀！”铜鼎的声音紧跟着传了出来，“不怕丹药报废，有胆子你劈呀！再说了，叫你劈，你也劈不动！你当本铜鼎是普通物件儿？告诉你，本铜鼎可是通体由首山铜炼制的！就你那破烂剑，且劈不动呢！灵石拿来！要不然，哼哼，炸炉！”
  所谓炸炉，是炼丹失败后最糟糕的情况之一，一旦炸炉，丹炉里所有的灵药都会被彻底损坏。
  叶诺一捂脸：这痞子一样的腔调，真的是铜鼎？这这这……
  清霖老祖闻言却不由得笑了出来：“活该！”
  “老祖？”叶诺满脸疑问，“铜鼎怎的如此说话？”她明明记得，以前的铜鼎是唠叨了点，但却不至于这么的无赖。
  “还不是霍疯子？”清霖老祖笑道，“自打铜鼎开始炼丹之后，他就扯下面皮不要，想方设法的要把那极品灵石给赖掉，一来二去，铜鼎差不多也就学会了他的套路。”
  “炸炉？你敢！老祖我辛辛苦苦收集的灵药！”霍振山继续怒吼，“你敢糟蹋！”
  “谁糟蹋啦？！灵气不足，就算是灵宝，也炼不出丹药来！想要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你个疯老头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什么叫等价交换都不懂？！再不给灵石，我可真炸炉啦！”
  “……你！！好，你狠，我给！”霍振山被气的直喘，可最终还是妥协了。
  “切，小家子气，才三块——好吧，三块就三块，支撑个一两天没问题。”铜鼎嘀嘀咕咕的唠叨，“霍疯子，后天记得来给我添灵石啊，要不然炸炉了我可不负责。”
  噼里啪啦一通爆响，整座山体都仿佛哆嗦了一下，霍振山气急败坏的冲了出来，看到清霖老祖，过来劈头就是一句：“赶紧管管你家那个铜鼎！灵石灵石，整天介就知道灵石，一点灵宝的风范都没有！气死我了！真气死我了！！”
  清霖老祖不乐意了，他老人家眼睛一翻，不客气的道：“这能怪铜鼎？你答应人家的一千极品灵石呢？要不是你整日推三阻四拖拖拉拉，铜鼎至于连点灵气都精打细算么？你当这个破烂地方灵气充裕的很？灵宝炼丹就不要耗费灵气了？要我说，赶紧把灵石给了铜鼎，早日把丹药炼好，老祖我还急着回山呢！”
  霍振山被他噎了回去，气的直跳脚：“那是一千极品灵石！你以为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老子我辛辛苦苦积攒这么多年也才不过一千刚出头——要灵石没有，要命一条！”
  这下子，叶诺算是知道铜鼎那股子痞气是跟谁学的了……
  “你的命不值钱，要真没灵石，再来两朵太阴真灵焰也是可以的嘛！”清霖老祖话题一转，继续笑呵呵的，“不然，再来一两颗灵药，就九曲玲珑草那样的也成啊，我们不挑剔。”
  “滚！”霍振山怒吼一声，险些被他气死！一个两个的，都是强盗！
  这时候，铜鼎也飞了出来，他没有理会霍振山，而是围着叶诺团团转：“主人主人，您回来了？真好，我可想你了！赶紧带我去瞅瞅千洛小主人，这么久没见，她有没有长大一点？有没有想我？”
  挥手把铜鼎收入小虚空界，在霍振山发话前，叶诺闪身就站到了清霖老祖背后。
  “那只破铜鼎什么时候出来？”霍振山问。
  “最多一天，你急什么？只要你把报酬送来，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夺天丹。”清霖老祖冷哼道，“别再磨磨蹭蹭的了。”
  他老人家还急着回去找泰元前辈呢！
  ☆、158
  158
  泰元大殿。
  白须白发的泰元真人围着叶诺绕了一圈又一圈：“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啧啧,星罗那家伙还是这么大手笔！当初我想朝她要一枝月桂木都不给，结果给你这小丫头布置小虚空界她倒真舍得！”
  “我说前辈，您就别转了行不行？小诺的问题到底要怎么解决呀？总不能让她被这个未成形的小千世界拖累吧？”清霖老祖不耐烦了，连声催促。
  “小清霖，你着什么急呀？我老人家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泰元真人依然保持自己不急不缓的步伐，完全把清霖老祖的催促当成耳旁风不说,一句“小清霖”叫的清霖老祖脸色忽青忽红的，极是尴尬。
  也难怪,清霖老祖不管放到哪里那都是化神老祖级别的人物，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的口称“前辈”？也就只有泰元真人,这个不晓得多少年的老怪物敢叫他一声小清霖，他还没法子反驳！
  在清霖老祖和铜鼎联手逼债之下，霍振山再怎么不甘不愿也只得把谈好的报酬乖乖送上。铜鼎也干脆,收到报酬之后就全力炼丹，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成功把夺天丹给炼制了出来。
  因为叶诺身上还带着个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失控的小虚空界，迟元琴也需要赶紧送去投胎，所以，交易完成之后清霖真人是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带着他们就通过那个跨洲的远程传送阵直接回到了天元大陆，然后一路传送，直接回到了太一宗。
  清霖老祖性子急，回到太一宗之后，连入云峰都没有回，就直接带着叶诺冲进了泰元大殿。
  见到叶诺之后，泰元真人也很是吃了一惊。
  叶诺在通过炼心路的时候，虽然是失败了，可她经历的可是多重幻境的考验，泰元真人还记得很清楚。他本来想着，这小丫头心性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可没料到不过二十年的功夫，这修为就直接蹦到了金丹期！
  修炼一途，讲究个不急不缓，太慢了不成，有寿元限制，可太快也不成，修炼并不只是修为的提升，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二十年进阶金丹，修为提升的是快了，可别的呢？揠苗助长智者不为！
  不过，就像是紫霄真君说的，叶诺修为的提升虽然快了些，可基础在那里，稳固的很，阅历之类的，只要有时间，总能提升上去，泰元真人随口训斥了几句，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叶诺的小虚空界上。
  结果这一看可不得了，泰元真人那是啧啧称奇——防护阵法是星罗布置的，就算是泰元真人也不能硬闯；而且构成这小虚空界的根基也是极大的手笔。
  鲲鹏骨和月桂树就不说，在扩充小虚空界时，星罗可是往里头塞了不少好东西，就比如那些岛屿，三百六十五座岛屿全是星辰之精炼制成的！
  除此之外，最让泰元真人惊讶的是小虚空界本身。也不晓得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小虚空界和一般的秘境乃至小千世界都不一样，它居然隐隐约约产生了几丝轮回法则！
  生死轮回、五行流转，这是最最基本的法则，也是一个大世界的根本法则。
  饶有兴趣的研究了半天，泰元真人这才把目光转回到叶诺身上：“唔，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
  清霖老祖气闷，感情刚才说了半天全白说了？
  把叶诺在琴府小千世界里的情形重新说了一遍，清霖老祖眼巴巴的看着泰元真人：“前辈，您看这问题怎么解决？小诺现在是没法子彻底掌握小虚空界的，总不能让她也像迟元琴一样……”
  “那倒不会。”泰元真人打断了他的话，很笃定的道，“叶诺和这个小虚空界的联系极为紧密，就算她被小虚空界融合，至不济，她也会成为小虚空界的本源意识，绝不会像迟元琴一样成为傀儡。”
  “那也不行啊！”
  “怎么不行？”泰元真人不以为然，“如果叶诺成为这个小虚空界的本源意识，不说别的，她就再无寿元之忧，严格来说，这也是一种比较另类的长生之路。等小虚空界发展起来之后，她便是一界之主；如果小虚空界有机缘成为大世界，她的实力将超过天仙——这有什么不好？”
  “可是，没有自由了啊！”清霖老祖反驳，“她会被彻底绑在小虚空界里。”
  “有得便有失。”泰元真人越发的不以为然，“想要长生，总要付出代价。”
  不需要勤修苦练，也不需要生死历练，只需要付出漫长的时间和自由，便会成为一界之主——泰元真人说了，以小虚空界此刻的潜力来看，虽然不见得能够成为真正的大世界，但成为一个成熟的小千世界是绝无问题的。
  长生，是每一个修士的最终追求，而叶诺，她现在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依然和小虚空界保持联系，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拥有无尽悠久的寿元，就可以长生不死！
  是抛弃这唾手可得的长生，继续艰辛而满布危机的修炼之路，还是从此主动与小虚空界融合？
  清霖老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这是叶诺自己的道路，要她自己来走，就算是师门长辈，也绝不能随意插言。
  紫霄真君眉头皱了一皱，张口欲言，却只发出无声低叹。
  叶诺也在思考。
  她并不是真正初踏修行之路、信心十足、百无禁忌的初生之犊了，前世的她，对修炼之路的险恶有了极充分的认识。
  进阶金丹，却再无余力更进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光如水般滑过，一年年过去，寿元大限来临，她束手无策，只得冒死进入西荒深处。
  也许在别人看来，今世的她，进阶迅速，根基稳固，只要假以时日，不说元婴，便是化神飞升也不再话下。
  可是，自家事自家知。
  如今的进阶迅速，是前生八百余年的积累，八百余年的人生，经验、阅历、修道感悟，融和在一起，才使得她的修炼有如神助。
  可是，之后的路呢？
  前生的时候，直到金丹为止，想尽所有的方法，却始终无法踏前哪怕一丝半点。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不甘、那绝望，现在回想起来，犹如昨日。
  此刻，长生，伸手可及。
  就算是付出自由，漫长的时间只能停留在小虚空界内，可那也是长生。
  活着，就代表着无限的可能。
  久久的沉默。
  叶诺罕见的踟蹰了，死亡的恐怖，她已经亲身经历了一次，她怕死，她不想第二次陷入那样的境地！
  不是和迟元琴一样的傀儡，她会真正的成为小虚空界的主宰！
  在琴府的时候，叶诺没有如此选择，在她看来，成为傀儡，就算长生，那也不是自己的路，可是，若真的成为一界之主呢？
  迟元琴会冒险去融合小千世界，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她身为大修士，在寿元将尽的时候都会如此选择，那么，自己呢？
  “小诺，现在还不着急，你仔细想慢慢想，这是关乎到你的道途之路的，谨慎的做出决定便不要后悔，不管你如何选择，为师都支持你。”紫霄真君的话语打破了这片沉默，他温和的看着叶诺，笑道，“不要着急，好好的想一想，泰元前辈随时都有时间的。”
  “喂喂喂，小紫霄，什么叫随时都有时间？？”泰元真人不悦道，“难道我老人家就不用修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