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如梦令（上）

  今年桃花村的立夏来得格外早。
  还未至小暑，那旺盛的暑气便令周遭的气流都凝滞在空中，蒸得人皮肤都出了一层细汗。
  “我们不要再争了，阿术！”
  不远处，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今日不舒服，就要骑在姑父的头上才能好，阿术，你就安安分分地坐在姑父的尾巴上吧！”
  宣清从山下走上来，便看到玉听楚有模有样地叉着腰，指挥自己的孪生弟弟坐在化为龙身的凌羲光尾巴上。她指挥完，便神气十足地扒拉着凌羲光的角，左捏捏右看看。
  他们是半个月前过来的，阿兄跟羡鱼云游去了，听术跟听楚二人又未到入仙盟的年龄，带小孩的任务就交给了她跟凌羲光。
  “呀！姑父这角长得可真角啊！”
  玉听楚才来了半月，将宣清的夸夸学了个七八成，好的赖的都学了。
  而凌羲光并没有对这两个祖宗生出半点儿不耐，反而任由两个孩童在自己身上扒拉来扒拉去，一副溺宠的模样，哪怕玉听术如今正在啃他最珍爱的尾鳍也不生气。
  他带着两个孩童在后山肆意玩耍，偌大的山霖中又时而传出几声断续的喊叫。
  两个孩子天上在飞了一会儿还不够，又要去嬉水，凌羲光又带着他们去山涧里嬉水。
  期间无数山花纷繁，顺着风，缓缓覆落于水面之上。凌羲光潜浮在水中，静静地瞧着他们，时而用尾巴甩出几道漂亮的水花，空中便出现了昳丽的弧线。
  宣清记得，分明凌羲光头一次见到这俩活宝时嘴上还说着不喜欢，如今可比她还会哄小孩。
  宣清没有即刻走上去，而是站在半山坡恍恍惚惚地看了很久，内心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如果、如果是她跟凌羲光自己的孩子坐在上面的话……
  宣清默默攥紧袍袖，这几日都是凌羲光陪他们玩，不知凌羲光是否也这样想过。
  若生的话，她跟凌羲光会生出来什么样的孩子呢？是长得像她，还是像他，抑或是都不像？
  她与凌羲光，是否有能力为孩子提供一个幸福的环境？
  先前宣清还在学着做一个人神，日夜奔走于人间，根本不敢奢想，如今回到家中，见到此情此景，一时思绪纷繁。
  一旦人要考虑的事情多了，焦虑便突如其来自内心诞生。
  她……已经准备好当一个孩子的娘了吗？
  内心迟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直至有一道水花飞溅到她的衣襟上。
  凌羲光发现宣清了。
  他用龙尾卷起两个孩子从山涧上方俯冲至她跟前，下一刻，他便化为人身，一手拎着一个活宝。阿楚瞪圆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阿术却是兴奋地捧住她的手，笑眯眯地唤了一声姑姑。
  宣清抬眼看凌羲光，只见那双金灿灿的眸子里无比清澈，眼底满是她。
  “阿清。”
  下一刻，两个小孩被他轻轻放下，而后，宣清被纳入他湿漉漉的怀抱。
  凌羲光抱着她，埋头抵着她的肩膀嗅她的气味：“你回来了。”
  宣清一时不知道如何袒露自己方才的想法，最终只是靠在他身上，闷闷地应了一声。
  “凌羲光，你这几日过得开心吗？”
  她这头才说完，凌羲光还没来得及开口，宣清的注意力就被两个祖宗转移走了。
  阿术跟阿楚很喜欢宣清，一见到宣清，便拽着宣清的衣角想让她抱，凌羲光默默打了个响指，幻化出一条小黑龙，卷着两个孩子飞远了。
  四周恢复寂静，凌羲光见宣清有在念着自己，话语里是掩盖不住的欣喜：“阿清为何这样问？”
  宣清听见他的语气，张了张口，到喉咙眼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
  唔，这一次也没能说出来。
  凌羲光见她欲言又止，便主动挑起话题：“阿清有没有想我？”
  “那当然，我可是每日都在想的。”宣清一边说着，一边抚摸他柔软的乌发，凌羲光很受用，脸颊蹭着她，喜欢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宣清趁机低声喃道：“凌羲光，你有没有觉得家里缺了点儿什么？”
  凌羲光并不知她为何忽然提及家里用物是否短缺，顿了顿，便道：“你不在家的这几日我都有好好打理家院，昨日后山又多理出一块空地，咱们可以种更多的花花草草了，阿清。”
  “家里万物不缺，独缺了阿清。”他喃喃自语，言语中透露出对她强烈的思念。
  宣清听得眼眶发热，她酝酿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双手悄悄环上他的颈，嘴唇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出两个字。
  凌羲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他错愕至极，一瞬不瞬地看着宣清，耳边是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阿清。”
  “嗯？”
  凌羲光紧紧抱着她，激动地浑身发颤，喉咙发干，他甚至感觉自己就快喘不过气了。
  阿清说想要跟他有一个孩子。
  从未体验过的安定感与满足感伴随着狂喜，一同挤进他的心腔，快要从心口溢出来了。
  好像做梦一样。
  怔愣许久，凌羲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阿清……我会照顾好你。”
  他的声音在发颤。
  “也、也会照顾好宝宝。”他有些不大熟练地说出这句话，宣清满心喜欢，捧着他的脸，不一会儿便收获了一手的水痕，还有几颗小珍珠。
  “你怎么又掉小珍珠了呀？”她笑问。
  凌羲光被她这一问，没说话，只是小珍珠变成了大珍珠。
  宣清亲了亲他的眼角，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凌羲光睁着眼，默默收紧双臂，用力地将她抱在怀里，嘴唇轻轻地触碰她的鬓发、脸颊，还有唇角，最后又在那双柔软的唇上辗转。
  微风拂过，宣清缓缓闭上了眼。
  ——
  是男主生，我前面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