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伯,侄儿哪也不去了,就留在这陪您。”
周记淮哭的哽咽的摇着头,:“侄儿不管不顾的负气离去......侄儿不孝。”
“胡说,我们记淮是这天下最好的孩子。”
怀康帝激动的咳嗽了起来,看着怀康帝嘴角溢出的血,周记淮抖着手擦着怀康帝的嘴角。
“无事,”怀康帝摇摇头,一边咳嗽一边看着周记淮,:“你也是......咳咳,不想我和你父亲为难。”
衣袍散乱、神色哀伤悲切,呜咽抽泣着浑身都不由得抖动着的周记淮瞧着就叫人心头发酸。
周重邛仰着头,眼泪一直顺着眼角落下。
跪在后面的几个朝臣悄悄的用袖子擦着泪。
有不少的血顺着怀康帝的鼻腔内滴落,周记淮慌忙的擦着,却怎么也止不住,落了满手的血。
“皇伯,先请太医来。记淮就在这哪也不去,先请太医来给您瞧瞧。”
周记淮拼命的摇着头,阻拦怀康帝的继续说下去,他起身想去寻太医,却被怀康帝紧紧地捏住了手腕。
“朕怕是等不到你的加冠礼了。”
挣扎着说话的怀康帝眼睛都有些鼓,:“朕提前给你取了表字,就,就叫安琛。”
怀康帝扭头看着周重邛,:“淮儿要平安顺遂,百世大吉......”
“皇兄放心,记淮也是我的孩子。”
“好,好......”怀康帝看着周记淮,:“这辈子是朕愧对于你。”
“没有,皇伯视我亲子,待我恩重如山。”
“你不怨,不怨朕就好。”
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怀康帝等来了周记淮,也等来了他的原谅。
倏地,这口气就散了。
怀康帝慢慢的松开了手,脸上是释怀的笑意,:“不怨就好,下辈子,你愿不愿...愿不愿意...”
话没说完,怀康帝的眼睛就闭上了,他直接躺倒在了御座上,了无生气。
“皇伯!您睁开眼睛看看记淮啊。”
“记淮还没来的及给您尽孝。”
周记淮嚎啕大哭,:“记淮从来就没有怨恨过您,下辈子,下下辈子,记淮都愿意做您的孩子。”
“皇兄!”
“圣上!”
满殿的哭喊声响起。
五月二十八日,帝崩,满城缟素。
大行皇帝停灵于乾清宫内,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
一月内不得婚嫁,百日内不得宴饮作乐。
百官跪拜斋戒,足足四十九日后,起灵至皇陵。
......
怀康帝的生前就立下诏书,当日更是召集了群臣在殿内当众口谕传旨.....
而在这之前死的人都快垒成山了,秦王的护卫更是被调了不少入宫,所以这次是少有的没有血洗皇城平安上位的时刻。
除服三日后恭请新帝登基的这日,梁公几乎是被下人扶着进府的。
今日与新帝三请三立,几次起身后又跪拜,梁公第一次觉得自己上了年纪。
回了府,梁公换了衣裳,等府医给膝盖上了药油后,他才缓过了气。
之后他看向一旁的老管家,疑惑的问道,:“哲儿呢?”
老管家顿了顿,轻轻地道,:“五少爷与其他同窗一同出去了。”
梁公皱了皱眉,:“从前叫他出去走走,他窝在书房内捧着书就是不动弹。”
“如今新皇登基,正是该开恩科的时候,他反倒坐不住了。”
老管家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梁公默了片刻,叹息了声,:“罢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火候还差些呢。”
元华宫
周重邛看着眼前瘦了不少的周记淮。
怀康帝最初离开的几日,周记淮痛不欲生,不过几日就消瘦了大半。
周重邛连忙叫了太医来给周记淮诊脉,幸亏周记淮习武强身不曾丢下,又用了老参,勉强补足了元气。
瞧着周记淮哀毁骨立的模样,周重邛日日都提着心。
好在过了一月,周记淮眼里渐渐地有了精神气。
看着长身玉立的周记淮,周重邛叹着气,问他,:“还是要走吗?”
“为父保证,如今满京中已无人敢置喙于你。”
“你留在京中,若是不喜欢吏部,还有户部,刑部,兵部...你想去哪个都可以。”
周记淮摇了摇头,他甚至对着周重邛笑了笑,:“皇伯和父亲这么多年都对记淮照顾有加。”
“不瞒父亲,当初去闽中的时候,孩儿确实有抱着逃避的心思。”
“但真正出了京城到了那以后,才发现这世上原来还有许多的荒野蛮地...”
“为官者昏庸贪婪,为吏者欺下媚上,为富者买低买高兼并良田。”
“政令不下乡间,百姓只知里长宗法而不知家国......”
周记淮看着周重邛,神色坚定,:“正心、修身、齐家、治国...”
“皇伯和父亲的教诲,孩儿一日也不敢忘。”
“待到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时,父亲你也会为我骄傲的,对吧?”
“是,”周重邛连连的点着头,他看着周记淮,声音都有些抖,:“你一直就是为父的骄傲,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周记淮闻言倒是笑了。
周重邛闭了闭眼,终究还是红着眼眶看着他,:“等想家的那日,就回来看看?”
周记淮洒脱的一拱手,笑着应允道,:“好。”
......
翌日一早,周记淮就离开了,与上次仓促离开不同,这次,跟着周记淮一同离开的郎君不少。
就如周记淮所说,整日在这京中只是日日流连些宴会虚度光阴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一同去看看这大晋最广阔的天地。
周记淮振臂一呼,意动的郎君竟然不少。
连梁哲都决意跟着周记淮去闽中,践行躬行,他在府中留下了一封书信,随后就悄悄收拾行囊跑了。
此刻,周重邛站在城墙上,他的身后站着一直瞪着人群内梁哲的梁公。
瞧着一群少年郎御马疾驰,意气风发而去的模样。
梁公都忍不住摸了摸胡子,生出向往之情。
想当年,他刚刚高中状元的时候,也是这般心怀天下,无所畏惧的模样吧。
“走吧,在京中等着他们名传天下的时候。”
“是。”
.......
秦王府
陆燕芝才起身,迎面就撞上了一只吃酒吃的脸都红了的‘大醉猫’。
熟练地换衣,擦脸,放水。
今晚那个‘小不点’也不在,吃了奶早早的犯困去了偏殿。
周重邛心满意足的将头埋在陆燕芝的腰腹处,贪婪的独占着馨香。
半晌,他闷闷的说道,:“记淮很好,真的很好,他是我和皇兄共同的骄傲。”
“恩,恩,恩...”陆燕芝小鸡嘬米似的连连点头,:“大郎,大郎放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星芒。”
大起大落没有怨天尤人,甚至以一己之力带动了大家卷入治荒的行列里。
这样的人便是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都不会逊色于任何人。
就是可惜了些,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功亏一篑。
周重邛揽紧了陆燕芝的腰,:“是啊,淮儿很好。”
可他不敢赌。
不敢将陆燕芝和她孩子的命运交到别人一念之间。
有个这么如玉如圭的哥哥在前,陆燕芝都忍不住为自家那个倒霉孩儿默哀。
她轻轻的顺着周重邛的毛摸,再次给‘小不点’提前求着情,:“殿下,这世上能如大郎般的人物。”
“珩之,他或许不似大郎这般聪慧,要教什么,殿下素日只管教就是。”
“只是...”陆燕芝捏着周重邛的肩膀按摩贿赂他,细声细气的讨着情,:“只是求殿下不要日日将大郎放在嘴边与他比较...”
换位思考。
若是其他人日日将一个比你优秀千百倍的人挂在嘴边,看见你就是一句,:“唉,你比你哥差的远了......”
哇,那谁受得了,这不是逼着人往反派的路上一路狂奔么。
周重邛侧着头看了一眼陆燕芝脸上担忧的神色,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