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长的演讲

  他的对面，穿着即踝长袍的银发恶魔正在用自己顺滑的长发慢慢编麻花辫，细长的手指飞快地在一簇簇长发间穿梭，很快结成复杂的发辫。如果有不知内情的恶魔从远处望过来，大概会以为岩浆恶魔正在和他的某个容貌娟秀的妹妹喝下午茶。
  真正见过地狱之主这幅面貌的人并不多。尤利塞斯偶尔也会敬佩自己那位已故的神秘嫂子，她到底是怎样吸引了他这位不着调的兄弟，甚至愿意让他留下一个孩子。
  “我亲爱的弟弟，我个人建议，当然，只是我的个人建议——你还是不要去灰烬荒原比较好。”地狱之主把编好的长发甩到脑后，暗红色的眼睛盯着尤利塞斯，“研究怎样将虚无大门牢牢关上才比较重要。虽然我承认，沼泽恶魔的说法也很有趣，但是要用活人献祭才能开门，这实在有些太邪门了。”
  “邪门这个词从恶魔的嘴里说出来有些奇怪。”尤利塞斯评价道。
  “我只是认为需要我们承担的风险与所能获得的回报不成正比。我很遗憾你手下留情没有把他干掉，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吗？”
  “讨厌他和杀掉他是两个意思。不过现在灰烬集市里他的手下也逃得差不多了，新的法令可以畅通无阻的下发。”尤利塞斯喝了一偶茶杯里的水，僵在了那里，“这是什么毒药吗？”
  “不好喝吗？是我的妻子生前教我的一种饮品啦，把即将腐烂的枯玫瑰收集起来，加上灰烬荒原的尘埃，用你那边的岩浆烧水泡的，”地狱之主坦然地喝了一口枯玫瑰泡的茶，疑惑地眨着眼，“还不错呀。尤利塞斯，你要少吃点人间的那些甜品，看看你的口味都养坏了。”
  尤利塞斯：“”
  “说起来，和你合作的那个天使胆子倒是挺大，竟然敢在地狱里恐吓恶魔。现在灰烬集市里都在流传着那个恐怖天使的故事，据说只要被她看到一眼，她就会跨过天涯海角来追杀你，直到把你做成美餐我听黑火说你好像和那个天使关系不错？”
  黑火。很好。尤利塞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随口就把自己儿子出卖的地狱之主，心里已经想好接下去的几节课要让黑火抄写那本最厚的法术书。
  “那件事纯属意外，我已经联系天使纠察队要求赔偿了。”尤利塞斯随口编完了两句谎话。
  地狱之主耸了耸肩，似乎对这件事不是很在意。
  “不管怎样，”地狱之主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去灰烬荒原，我也不阻拦。但最好不要浪费这个时间。”——
  卡梅丽塔突然醒了过来。
  周围掌声雷动，显然是那位八翼天使刚刚结束了他冗长的讲话。
  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被掌声惊醒的，也不是因为身边有天使正在摇晃她。
  她感觉到有同类来了。
  她的灵魂自然而然地接收到了这个消息。
  这其中的原因和天使的起源有关。天使，如果不按照力量强大来分，大约可以分为叁类。
  首先，所有天使本质都是由善人的灵魂转化而来——
  据说善人的灵魂轻盈而洁净，他们死后会自动飘飘荡荡地来到天堂，在圣光的洗礼下他们会忘却前世的所有记忆，洗去身上本就不多的罪孽，蜕变成一个天使，蜕变后翅膀的多少象征着他们力量的强大。
  但是有一些善人的灵魂会被天堂之主所看重。他们飘到天堂后，并不会自行蜕变，而是会经由天堂之主或是七位天使长亲手改造，成为祂们最忠诚的守护者。
  天堂之上的七位天使长就是这样诞生的，他们是位于最上层的一类天使，拥有无可比拟的至高权威。关于他们生前究竟是什么身份，已经没有天使记得请了，因为那是连天堂之主都还年轻的日子。祂亲手挑中了这七个灵魂，将他们塑造成自己希望的模样，但从此以后祂再也没有亲手塑造过灵魂，那七位天使长接过了天堂之主的任务，由他们来挑选并塑造灵魂。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勤勤勉勉，为天堂之主，也为自己，塑造了一大批忠诚的天使。
  这些被特意塑造的天使大多留在天堂，从未踏出天堂一步，被视为是上等天使，他们中有力量较弱的二翼天使，也有拥有五对翅膀的十翼天使；而那些自行蜕变的天使则大部分在人间的纠察队工作，他们被视为是下等天使，最多也就诞生过六翼天使。
  卡梅丽塔从没在纠察队隐瞒过她是来自天堂的十翼天使，因为从天堂来人间工作的天使并不是没有，他们大多实力强大，在纠察队里广受欢迎。
  但卡梅丽塔从没告诉过任何在纠察队的同族，她并不是那七位天使长塑造的“上等天使”。
  一阵阵克制的欢呼声从卡梅丽塔身边传来，所有天使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怀敬意地望向最前端的站台。那上面有一个光芒刺眼的人形，若有若无的缥缈歌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诸位午安。”
  清澈的声音从渐渐减弱的光芒中传来，仿佛涟漪从湖中央缓缓扩散，激动的人群迅速安静了下来。
  “诸位在人间工作辛苦了。”光芒中的人形终于略有显现，高挑俊美、但却面目模糊的青年男性唱歌一样说这话，“位于地狱深处的虚无大门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将再次被迫打开，各位将是拯救人间与天堂的第一道防线。”
  “各位的工作对天堂至关重要，天堂期待你们的表现根据我们的传统，有功者将获得最高天的永居权。愿各位努力。”
  这位天使的嘴角浮现出和煦的笑容，他就像一阵白雾般从站台上渐渐消散。而座位上来开会的天使们则陷入了小声的骚动之中。
  “虚无大门打开？”
  “不是上次开门还不到八百年吗”
  “这是不是太快了天使长冕下是怎么知道的？”
  “我才刚诞生十年，八百年前你们怎么对付那些疯掉的恶魔的？”
  “别问了，我估计这里没有一个天使超过八百岁的”
  之前作报告的那位八翼天使重新走上了站台，简短地宣布散会，接着就像急匆匆地往外赶去，似乎是急着去追已经没影了的天使长。
  卡梅丽塔穿过人群离开了大厅。外太阳天的主路上空空荡荡，圣光与阳光混合在一起，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卡梅丽塔看了眼远处标牌上显示的通道打开倒计时。
  距离太阳天和人间的通路打开还有两天。接下去的两天，她还要参加区域的总结会，还要去一个经验分享会上发言想到这些卡梅丽塔就觉得头疼，她想随便找个地方晒晒太阳，再补补觉——
  “卡梅丽塔冕下，天使长冕下在找您。”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她背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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