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人全都慢慢围了过来。
一时间管友富觉得自己像是个被耍的猴子一般，任由路人们看他笑话。
“够了！”管友富吼了一声，一把甩开了苏招丹：“姓苏的，你赶紧离我远远的，我看见你我就恶心。”
“可咱两已经结婚了啊。”苏招丹委屈道。
“那是你自个儿的事。”管友富说完就飞似的走人。
苏招丹在他身后一边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哭哭啼啼的跟着。
两人就跟唱戏似的，一下子就引来了一群小将的注意。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一个瘦高个子的小将拦住了管友富的去路。
管友富没好气道：“你问她，我好端端的走路，她非要死皮赖脸的跟我后边整哭哭啼啼的这出。”
瘦高小将信了，转头看向苏招丹：“你什么意思啊？我还没见过女同志耍流氓的呢。”
“这位同志，这是误会误会。”苏招丹从怀里摸出结婚证递了过去：“我两刚领完证，这是我们结婚证，你看看。”
“嗬。”管友富冷笑一声。
瘦高小将立刻将结婚证掷在地上：“什么结婚证，假的！”
“怎么是假的呢？你看上边的戳.........”苏招丹急忙捡起结婚证，爱惜的掸去上边的灰。
“一看就不是两口子，那男的都不护着你，一定是你倒贴上去讹人的。”瘦高小将自信道：“赶紧把人捆起来，带回去慢慢审。”
“有人能证明这结婚证是真的。”苏招丹急的脸都白了：“我们院就在附近，你们可以跟我们一块去街道办找办事人员问问，他们能证明我们是两口子。”
“行，带去街道办问问。”瘦高小将把手一挥，一帮人押着管友富和苏招丹两人去了街道办。
韩主任被喊出来认人，她看了一眼管友富两人和结婚证道：“哟，这两人还真是我们街道的住户，这证件上的名字也是他两的，不过他们结婚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这位同志，这样能够证明我们是两口子了吗？可以放了我们吗？”苏招丹迫不及待的问道。
实际上她心里有些埋怨韩主任，为什么就非要多此一举加上最后那句话呢？睁只眼闭只眼不行吗？
“不行。”瘦高小将犹豫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能放人，街道办只能证明你们两个是这片街道的住户，你们两个的名字跟结婚证上的一样，又不能证明你们就是两口子。”
“这还要怎么证明啊？”苏招丹傻眼了。
“除非有人能够证明你们是两口子。”瘦高小将说道。
“那去我们院子，我们院肯定有人能够证明。”苏招丹把希望寄托在院里的街坊邻里身上。
可苏招丹一家的人缘实在是差，瘦高小将带着两人从前院走到后院，都没有一个街坊邻里站出来帮忙作假证说两人是两口子的。
倒是有人出来给管友富说好话，但是管友富并不领情，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巴不得小将们把他绑走。
就在苏招丹绝望之际，有个女声突然响起：“我能证明他们是两口子。”
管友富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去，陶家妹扶着腰走了出来。
“你........婶子，你来干什么？回去！”管友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和乞求：“你回去好吗？这里人多，别挤着你和孩子了，有什么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苏招丹生怕陶家妹离开，挣脱了桎梏，一把拉住陶家妹的胳膊道：“婶子，你别听他的，你赶紧过来给我们作证，告诉这帮小将我和管友富是两口子。”
“苏招丹，这是我们两的事情，你别扯上她！”管友富看着苏招丹的眼神像是在喷火。
“行了，我没那么金贵。”陶家妹充耳不闻，掏出几本证件给小将们：“这是我男人和我的结婚照，这是我男人的工作证，这是我男人和管友富的家庭照还有我男人的户籍资料，你看着上边曾住址跟管友富的曾住址是一个地儿，这样能够证明我们和管友富是一家子了吧？”
“能。”
“我男人是管友富的小叔，这事你们在院里一问就知道。苏招丹是我男人看着长大的孩子，管友富是我们的侄子，他们两口子是我们一手撮合的，本来想让两个人扯完证再请大家伙吃顿饭做个见证的，没成想出了这种误会。”陶家妹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磨的非常光滑的木镯子道：“这是管友富特地给他媳妇准备的镯子，招丹啊，今天我就把这镯子交给你了，以后友富他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谢谢婶子。”苏招丹眉开眼笑的接过镯子。
“这镯子........不能给啊！”管友富盯着镯子目眦欲裂，那可是他亲手给陶家妹做的定情信物。
“我知道，你们两口子正在闹别扭，这镯子不能就这么给你媳妇了是吧？”陶家妹笑道：“你们两口子这刚领证就闹别扭，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嘛？两口子过日子哪能这样，听婶一句劝，男人大度点，女人贤惠点，有事就心平气和的谈，别总一生气就驴脸瓜搭的。”
“是啊，友富，你婶子这话说得对。”韩主任跟着掺和道：“这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哪有锅铲不碰锅边的，听主任我的，给你媳妇道个歉，两人赶紧回家过日子去吧。”
“就是，这大喜的日子呢，你们闹起来能好看的？”赵大婶也跟着劝说了一句。
街坊邻里们全都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婚姻之道。
陶家妹脸上带着丝丝歉意：“几位小将同志，你看这事闹得，是我这不懂事的侄子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小两口是真的小两口，就是没办席没发喜糖，回头我就让他们给补上，你看你们能不能先把人给放了？”
“成。”瘦高小将有些恹恹的让同伴放人，嘴上抱怨道：“还以为能抓到什么典型呢，没成想是两口子闹矛盾。”
瘦高小将的一个同伴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浪费了咱们半天的功夫，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跑密云劳教农场一趟呢，说不定也能和小黑胖他们那帮子人一样遇上一个手头带着人命的破鞋寡妇。”
破鞋寡妇？
笑脸盈盈的要将镯子往腕上套的苏招丹僵在了原地，神使鬼差之下，她颤抖着问瘦高小将：“同志，你刚刚说的破鞋寡妇是怎么一回事？”
第122章
破鞋和寡妇两个词的杀伤力太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就连明成明玉也悄悄的探头出去。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瘦高小将顿时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有了，他拖长了音道：“你说破鞋寡妇啊？我记得她好像也是你们这一块的吧？叫李........李什么来着？”
“李桂兰？”毛大妈有些兴奋的插话道。
苏招丹不悦的暗自瞪了她一眼。
“对对对, 就是这名。”瘦高小将摇了摇头道：“这老娘们狠啊, 听说原先就是犯了人命关天的事儿才被下放到农场的，后来她在农场居然还傍上了一个小管事, 肚子里面怀了一个野种。”
“还怀了野种！”毛大妈有些兴奋的喊道。
“安静点，听这小同志把话给说完。”赵婶子说着递了几颗南瓜子过去。
毛大妈捏着南瓜子期待的看着瘦高小将：“小同志，你说你接着说。”
“怎么着？这人你们都认识？”瘦高小将不说了, 打量着一院子的人问道。
“认识，我们院出去的。”毛大妈冲着苏招丹的方向努了努嘴：“这就是李桂兰的二女儿。”
“我说了，这姑娘看起来就不是个正经人，谁家正经姑娘敢在大街上跟男人搂搂抱抱的？”瘦高小将看着苏招丹一脸的鄙夷。
苏招丹手无足措的站在原地，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瘦高小将接着往下讲：“那李寡妇怀了野种后, 就哄着那小管事把她送回城里生孩子。可是人就是一管事, 哪有这本事啊？这两狗男女就想了一个法子, 冤枉一个犯人要逃出劳教农场, 然后把人给用石头砸死了，最后这姓李的寡妇又找了块石头把自己给砸晕了。”
“这.........”毛大妈不解道：“你说她把人砸死了，咋还要故意把自己给砸晕呢？”
“为了塑造她的英雄形象啊！你看她又是抓捕逃犯又是受伤的, 你作为上边领导会不会觉得她改邪归正了？”瘦高小将挑眉道：“而且吧，这李寡妇还故意装疯, 营造出自己被砸了之后变成了一个半傻子的假象，这对狗男女搞得这么一出，劳教农场都把她当成了改邪归正的典型了, 还真的就跟原户籍地打了申请说要送她回来，不过原户籍地的街道办没答应, 她就只能躲在农场附近的村子里养身子，结果刚巧被去农场查看情况的小将抓个正着。”
“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韩主任挺胸抬头道：“当初李桂兰申请返回原户籍地的报告可是我亲自经手的，我当场就给打了回去，我就直接说了，甭管你改好没改好，你先把劳改时间给做满再说。要是连劳改时间都做不满，甭管受害者愿不愿意原谅你李桂兰让你回来，我这街道办头一个不欢迎你回来。”
“韩主任，看不出来啊，您还有这气魄呢？”毛大妈对韩主任都刮目相看了。
“那是。”韩主任把头仰的更高了：“这是我作为街道办主任应该做的事情，我得为各位住户的安全负责啊！国家判刑肯定有国家的道理，她李桂兰连那五年的劳改时间都不愿意做满，她怎么能证明自己变好了？别的不说，就说我自个儿，我要是犯了事，甭管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我都会老老实实干满这五年，为啥，我得赎罪啊！这是我应该得到的报应啊！”
“韩主任您这思想高度是这个。”赵大婶冲着韩主任竖了个大拇哥儿。
韩主任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大声的宣传着自己。
街坊邻里们也愿意给她这一面子，你一嘴我一嘴的开始恭维韩主任。
韩主任的腰都快挺折了，那样子就好像是个刚下完蛋的傲娇母鸡一般，不停的炫耀着自己的成果。
明成看着韩主任那样都咯咯直笑，喊着明珠一块来瞧热闹：“姐，你过来瞧瞧，韩主任她可真逗啊！”
“小声点，小心被人听见。”明珠隐在门后看着热闹。
知道李桂兰所做的事情后，明珠也是一惊，本以为她只是编造事实给自己镀了一层英雄的光环，谁能想到李桂兰居然真敢沾上人命。
简直就是个疯子！
明珠不由得庆幸自己当初的举报，李桂兰待外人是狠，但是待她的儿女却是一番慈母心肠，若真是让沾染了人命的李桂兰回到院子，让李桂兰看到自己儿女如今的下场，这院子里的所有街坊邻里包括她们一家子，还能有安稳的日子过？
院子里，苏招丹听着耳边众人对韩主任的恭维，听着街坊邻里跟小将们宣传自己母亲的种种事迹，脑子里轰隆隆的一团糟，突然浮现了以往李桂兰在家时的画面。
她的母亲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虽然她更爱弟弟和姐姐，虽然她总是拗不过奶奶，可是天冷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会给自己掖被子的人，冬日里刷碗手冷了，她也是唯一一个会过来帮她一块刷碗的人啊！
苏招丹想着想着，鼻子有些发酸，虽然她的母亲做错了很多很多事情，可那毕竟是她的妈啊！
沉默了许久，她开口问道：“这位同志，你能告诉我李桂兰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死了呗。”瘦高小将冷笑一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苏招丹的身子一软，使劲的抓住栏杆才算没瘫倒在地：“那.........那尸体呢？”
“咋了，你还想着给一个死刑犯办丧礼？”瘦高小将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死刑犯也配办葬礼？你出去打听打听，为了防止给罪犯办葬礼，死刑犯的尸体全都是直接给烧成骨灰了。”
“那李桂兰的骨灰........”苏招丹抱着丝丝期望问道：“是不是埋了起来？”
“谁会去埋那玩意啊，这不是浪费时间精力吗？就丢在火葬场呗，要是一段时间内没人去领，那就随便人处理了。”瘦高小将略带恶意的说道：“不过你现在去领，估计也被人给处理了，我听说火葬场附近的大队，有些人会去偷这些骨灰拿去当肥料用。”
“妈！”苏招丹尖叫一声，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招丹丫头，招丹丫头！”毛大妈赶紧把人托住。
“把她拖回屋里去吧。”韩主任叹了口气，打算和毛大妈一起把苏招丹扶进管友富屋内。
管友富把住了门道：“还没办席呢，先让她回自己家去。”
“那是你媳妇。”赵婶子劝说道。
“我们乡下的规矩就这样，现在她还不算是我们管家人。”管友富面无表情的说道：“而且她有个这样的妈，我是真得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两个的婚姻关系了。”
“你这孩子这不是要逼死她吗？”韩主任嘟囔了一句，还是把苏招丹往苏家搬。
可谁知苏家大门早已经被苏建军给锁上了。
“建军开门！让你姐进屋休息会儿。”赵婶子上前拍着门。
“不开。”苏建军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都已经跟男人扯了证，那就不算我们苏家的人了。”
“你这孩子..........”赵婶子再次把目光转向管友富。
管友富自顾自的关上门进屋，摆明了车马不愿意接受苏招丹。
“还是我来吧。”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陶家妹再次挺身而出，走到管友富门口出声道“友富，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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