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悠扬浑厚的一声“咚”后,连续的“叮当”声响起。
阮织织毛手毛脚的把那条简单搓洗过的西裤挂在浴帘杆上,微微整平后,用手把子弹擦破的那道口子扯出毛边,直到自己看不出口子是被子弹射过的才停手。
“喂,阮、阮大强,已经十一点了,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再过来吧?”阮织织猜测地问道。
阮大强/苏俊民把盆里的脏水倒掉,把脸盆冲干净,然后放回洗脸架上。他语气很平静地试探对方的反应:“难说。他们离开也没多久,在没有搜到我之前,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阮小姐,我想我该离开了,不然留在这里只会给你添麻烦,还会连累到你。”
阮大强眉峰微微一皱,斜瞟阮织织的视线里掠过一丝锐利的眼神。
他想看对方是想留下他还是随他意让他走。
小十突然开口提醒:【织织,叫他别走,附近巷子里有人把守。】系统可不希望这个男人被逮个正着,因而牵连宿主。
[啊?还有人把守?真要命。]阮织织抱怨地嘀咕。
真烦!知道有人把守却不能明着告诉对方,不然怎么解释消息来源?如果没有合理解释,对方绝对会认为自己和敌人是一伙的。
阮织织皱起巴掌大的漂亮脸蛋:“还是不要吧!天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守株待兔,反正明天我也要离开这里去金陵,不如我们一起过关,这样还可以互相打掩护,更安全。你说呢?”
说到这里,阮织织突然想起下午井山出田送过来一迭良民证,又道:“我这里有空白的良民证,你若是还不放心我,我可以把它给你,你自己出关也行。”
少女的提议出乎意料,令他感到一丝诧异:“你怎么会有多余的良民证?还有你为什么这么巧明天也要离开?”
苏俊民试探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警惕。不过,留在这里也不一定安全,到底是明天离开还是现在离开?
苏俊民有些两难。
阮织织对对方的刨根问底真烦了,她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不耐烦地回答:“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反正我又不会害你,真不知道你怕什么?”
苏俊民反应很快地跟在阮织织身后,语气很平静:“很抱歉让您感到不快,我能先看看良民证再做决定吗?”
“行,当然行。”阮织织傲娇的轻哼一声,朝自己卧室走去,她边走边对小十嘟囔着:[小十,好烦呐!地下党疑心都这么重吗?]
【素很烦的呐。明明窝们织织是好心好意还要被他猜忌,窝看呐,腻下次还是别做好银了。】小十知道地下党疑心重才是常态,但它还是不遗余力地抹黑对方。
阮织织从床头柜上拿起那迭良民证,把最上面那张填写自己名字的那张放在一边,然后转身递给苏俊民,撇撇嘴角,说:“喏,你自己看。”
苏俊民接过良民证,仔细地检查着质地厚度,水印与印章的真实度,他目光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似乎想从中找出伪造的证据。然而,经过一番仔细检查,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苏俊民拿出一张良民证,将多余的递还给阮织织,客气的感谢道:“阮小姐,谢谢了,多余的您收好。”他的眼神看似平静,思绪却如海浪翻涌。
阮织织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实在令他猜不透对方是敌还是友。
“不用了,你留着吧,这玩意只要我想要就有。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要去一楼烘培室打包曲奇了。”少女摆摆手,语气很淡,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矜傲。
“你要是不放心也跟着一起下楼。”说完,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故意踩得很重,似乎想通过这种幼稚的方式表达自己因为被猜忌而产生的不满。
苏俊民丝毫不见尴尬地跟在少女身后:“我帮你。”
他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外。
*
放凉了的曲奇装了三纸袋,阮织织指着纸袋对苏俊民说:“阮大强,你拿一袋明天在路上吃吧。”
“好的,谢谢。”苏俊民没有拒绝少女的好意,随手拿了一袋放在一边,然后拿起烤盘打算去清洗。
阮织织拿起另两袋曲奇,打算带到二楼放进行李箱里。她的手刚抓住纸袋,小十突然发声提示:【织织,门外马路上有好几个红点。】
阮织织心一惊,暗暗咒骂道:这些狗玩意还有完没完呐!真他妈烦。
她倏地放下纸袋,身体紧绷,朝烘培室窗口那边蹑手蹑脚地走去。
苏俊民发觉少女突如其来的紧张动态,瞳孔瞬间紧缩,立时轻轻地放下手中烤盘,迅速灵活的也朝窗口移动。
只是还没等他们二人撩起窗帘一侧,厚重的玻璃木门就被拍响了。
“你好,有人吗?”敲门的人说的是华夏语。
虽然门外的人听似很有礼貌,苏俊民还是一脸戒备,他用疑惑的目光撇了眼满脸不悦的阮织织,低声道:“房间灯都是亮的,不能不回应。”
“我来,你别忘了我同你说过的话,有事我应付。”阮织织粉唇紧抿,脸上不悦的表情多到溢出。她没想到在buff的加持下还会有人找过来,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听得出对方没有恶意,应该不会是特高课的人杀回马枪,于是微微提高音量:“谁呀?”
门外那个平和的声音回答:“请问藤原小姐在吗?”
苏俊民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藤原小姐?是阮织织的日天身份吗?为什么在特高课的人离开后没多久,就会有人找她?
他心有疑惑,但脸上的表情依然保持着镇定。
而阮织织听到“藤原小姐”这四个字后,就明白那个叫出田的军官没能保守秘密,现在大概是认识马甲的人找上门了。也不知道会是谁,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露出破绽。想到这里,阮织织头都大了,她真的很讨厌应付这种状况。
“你是谁?”她绵软的声音漫着一丝不耐。
“在下乃大阪松井氏之松井一郎。”门外声音一直平和有礼。
[小十,点得出人物信息吗?]
【只有一个有人物信息,而且是后世。也就是说这个人在侵略战争中不出名。】
没有具体信息就不知道对方与马甲是什么关系。
阮织织脸有点苦,打起精神,无奈地拉开厚重的玻璃木门。
门外夜黑灯暗,一位身着和服的高挑男人看到门被缓慢拉开的时候,立即站在一边,露出身后被几个士兵围护着的军官。
这位身姿挺拔出众的年青军官上前一步,踏入这明明暗暗的光影之中,也踏入阮织织的眼中。
光影绰约,军官的脸显得更加深邃,光与暗在他脸上交织出一副复杂的画面。他的丹凤眼微微上扬,眼神中透着清冷与淡漠,像是荒野中的雪原,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光影才是最好的滤镜。阮织织心里莫名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的鼻梁挺拔,唇线紧抿,流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脸部轮廓到脸狭处骤然瘦削硬冷,却又巧妙地融接了一丝柔和,与五官碰撞出一抹阴郁之气,反而给人一种高贵到不好接近的印象。
他的军装剪裁精致,质地优良,完美地贴合他的身材,特别是领口的纽扣严正到了极点,仿佛连一丝不苟的风纪都刻画其上,透露出一种禁欲气质。
许是他清冷禁欲的气质太过遗世独立,又许是他那双极具东方古典美的丹凤眼太过魅惑迷人,阮织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无法移开。
这是个好看到过分的男人。
阮织织心里已经有无数只土拨鼠在狂叫。她的心跳如鼓,双手也不禁紧握成拳头,几乎无法呼吸。
[啊啊啊……小十、小十,我要爆粗口了。尼玛的,小说果然诚不欺我——民国盛产美男!!!]
“嘶溜”小十吸了口口水,用手背抹去并不存在的垂涎,道:【这长相、这气质,简直帅爆了!啧啧啧,和某花花公子不分伯仲。】
阮织织心里疯狂点头:[对对对。]
不过她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奇怪的熟悉感,隐约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脑海中却无法勾勒出确切的记忆。
看来是马甲的熟人。
阮织织皱了皱眉头,企图在记忆深处寻找答案,然而那上锁的记忆就像是一团混乱的迷雾,始终让她无法找出那根关键的线头。
与此同时,那位军官的目光则紧紧锁定在阮织织的脸上。他仔细地审视着少女的轮廓和五官,对比着记忆中那张稚嫩青涩的面容,渐渐,长开后的面容与旧日容颜在他心中重合起来。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一抹复杂的光芒在他的眼底闪过,眼神中既有欣喜又有一丝困惑。
他已经确定眼前的少女就是几年前的藤原织子。虽然她的发型和穿着已经与当年大不相同,但她独特的气质和纯美容颜还是让他认出了她。
军官微微鞠躬,眼尾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藤原小姐您好,很久不见,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男人的声音清冷而富有磁性,像春回大地、冰雪消融时滴答的雪水,缓慢从容地流过绿意苒苒的平原,清心又好听。
阮织织能听出一丝对她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