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紧闭双眸,缄口不语,无半丝屈服之态。
李胤低笑了一声,语声如故:“与朕说,朕饶你不死...”
男子如故,态度依旧,但张了口。
“你杀了我吧。”
李胤缓缓而笑:“只要你配合,朕不杀你,非但不杀,还会赏你。沈颜汐在哪?”
男子依然未语,但心已经甚凉,知晓不论他说与不说,李胤已然参透。
果不其然,帝王缓缓站直了身子,眸中含笑,心情大好,对他未逼未迫,但却当着他的面下了令。
“来人,调集三千禁军,把人给朕找到...”
*********
颜汐与姐姐乘车一路狂奔,一连三个时辰。
沈嬿宁起先颇好,不知何时起却一连想吐,拿着帕子如此呕了几次都没吐得出来。
晨时在府上,她能藏,此时在车上,自然便藏无可藏,颜汐看得一清二楚。
“阿姐!阿姐到底是怎么了?”
沈嬿宁连连摇手,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模样。
“没事没事。”
她受得了,颜汐受不得,马上扬声欲要叫云盛停车,被嬿宁拦下。
“停不得,停不得!”
沈嬿宁知晓,既是卓牧白已经回来了,这事瞒不了他多久。
最迟他今晚一定会去别院。
到了也便发现了。
加之她千算万算,未曾想到出城之时与他碰个正着。
他大抵是恍惚看到她了。
待得回去知道她跑了,人只消不是个傻子,马上就能反应过来,车中那个就是她无疑!
现在,她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来,有多远跑多远,如何能让车停!
万一,万一,他气不过,追上来了呢!
如若没碰到没方向没办法,毕竟她已经从别院跑了十天了,但现在不是有了大致的方向了么!
“停不得,停不得!”
思及此,沈嬿宁更是连连摇头。
“阿姐没事,挺得住,起码也要再跑上两个时辰!”
颜汐焦急,再劝,但沈嬿宁不依,非但不依,还不允她为她诊脉。
她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小脸突然烧红了去,意识到了什么。
颜汐一把抓住了姐姐的手,目光直视着她,问了出来。
“阿姐不会是...不会是有了身孕了吧...”
沈嬿宁显然一怔,未曾想到妹妹会懂,毕竟在她心中她就是个孩子,但转念反应过来,妹妹已经十七岁了,又是半个大夫,什么不懂?
沈嬿宁嘴唇嗫喏两下,秀眉一蹙,泄了气了,眼神飘忽不定,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但,可能是...”
颜汐心凉半截,一把握住姐姐的手,急道:“阿姐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多久没来过了?”
沈嬿宁月事不甚准,是以也没那么在意,支支吾吾道:“好像快三个月了...”
颜汐更几近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会子也由不得沈嬿宁,一把拉过了她的手,给她诊脉起来。
越摸越心惊,待到最后,颜汐也泄了气。
她还在期盼是自己诊错,但喜脉清晰,她足足看了三四次,还如何错得了。
“阿姐打算怎么办?”
听得妹妹眼泪汪汪地问得这话,沈嬿宁也便没什么怀疑了。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想了想,回着:“先跑一阵子再说,起码我们安全了,然后,最好是,打掉...”
颜汐心疼地哭了出来。
打掉,她心疼姐姐,留着亦然。
小姑娘呜呜咽咽:“阿姐...”
第91章 前世(上)
夜幕降临, 马车已经跑了三个时辰有余。
人困马乏,加之天黑了下来,颜汐姐妹不得不停下歇息。
几人找了家可靠的客栈, 环境虽简陋,但遮风挡雨绰绰有余,开了三间客房,共众人休息。
此番跑路,颜汐姐妹身边的人手不少:云盛云舒兄妹、青莲桃红阿泰、加之嬿宁身边的三人——玉儿与秋竹秋梅,一共八人。
秋竹、秋梅是她们的母亲留下照顾大女儿嬿宁的。
俩人皆非婢女,会些功夫, 此时正好可护颜汐两人安全。
白日里在车中休息,夜晚,她二人与阿泰轮番值守,看着马车上的东西。
一夜安详。
翌日, 早早地, 云盛便检查好马匹,待得小姐二人睡醒,众人吃过早膳便上了路。
如此六日, 终于出了京畿。
几人都松了口大气, 一路上虽皆紧迫忐忑,但好在无事发生, 可谓颇为顺利。
待得第七日, 众人入了山南西道,行程终于渐缓了些。
这日,马车驶入梁州集市,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熙熙攘攘,山南西道未受战事牵连,一切祥和,还是往昔的模样,但即便如此,大街小巷议论的也大多都是陆伯陵与陆执父子。
颜汐小心地掀开车帘一角,朝外寻望。
告示板前站立了很多人,不乏有人将那告示上的内容读出。
陆家已被定了谋反的罪名。
有人骂,有人唏嘘...
一连跑了七日,十人皆乏的很,尤其嬿宁怀有身孕,就要吃不消,面上虽故作坚强,但脸色越来越不好,最终颜汐不顾阿姐反对,强行做了决定,叫阿泰找了家客栈,几人先在梁州停歇数日。
安顿好阿姐,颜汐带着青莲与秋竹出来为阿姐抓药。
从药堂将将出来没行多远,一家茶坊,说书先生高昂激烈的声音传出屋外,颜汐不觉间驻足,因为,他讲的正是前方战事。
说书先生绘声绘色,起先言的是陆执其人。
他十八岁高中状元,二十岁就任京兆府尹,二十三岁便已成了淮南节度使,屡破奇案,河南蝗灾,荆州水患,功绩极多,是个奇才,但却不知因着什么走上了谋反的道路...
再说他用兵如神,明明是个文官出身,从未上过战场,却能一再击退朝廷十万大军,为今十五日,朝廷也没抓到他,人就要退回扬州了...
一旦回了扬州,淮南道是他的地界,他既是早动了谋反之心,又怎会没有准备,一朝有了喘息的机会,壮大下去,这天下是谁的,可就不一定了!
最后,人又说起晟王。
民间盛传“吾王世子犹在”的谣言。
有人说,他,就是李乾津!
这话一出,其下无疑一片哗然,询问声不断,诸如“陆世子怎么可能是晟王世子?”、“晟王一家当年不是皆死于突厥人手?”、“就算他是,他不找突厥人复仇,缘何造反?难道...”...
接着,便没了下文。
门口传来士兵的呼喝声。
颜汐一惊,转眸亲眼瞧见,与青莲秋竹马上退到了一边。
士兵入内,遣散了众人。
“走走走!节度使有令,山南西道不许讨论前方战事,没对你们说过么?!”
百姓皆吓得脸色煞白,适才还热火朝天,此时个个猫着腰,赶紧散了。
为首士兵揪起那说书人的耳朵。
“你活腻了是不是?”
老先生弯着腰身,面上堆笑,连连求饶:“官爷饶命,官爷饶命,没说战事,讲晟王,讲讲晟王,赚点酒钱而已,军爷饶命...”
他说着将手里的碎银子塞给了那士兵。
士兵拿在手中颠了颠:“走走走!”
颜汐与婢女三人也早离开了去。
青莲小心地看了看小姐的脸,一连半个月,小姐未提起过陆执。
别人提,她也从不接口,甚至回避明显。
今日,竟主动听了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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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住处,颜汐让自己的人亲手给阿姐熬了补药。
沈嬿宁睡了一晌午,醒来后接过妹妹递来的药碗,喝了下去。
人始终笑吟吟的,不是说大话,就是一副大咧咧的模样。
七日来,她已做了留下孩子的决定。
又不是养不起,拜那个男人所赐,她现在有的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