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早上九点，在市中心商圈的咖啡厅，虽然是周六，但起早来咖啡厅蹭网办公的客人并不少。
  顾萌一身休闲装，手里拎着挎包走进店里，现在柜台给自己点了杯拿铁，观察一下周围，特意留了心眼选择能被店里监控拍到的位置落座。
  不出十分钟，顾萌的老公也来了，他依旧是像往常一样，背着装笔电的双肩包，身上的衣服和通勤没区别，他们公司偶尔周六要加班，看起来像是早起去公司处理工作，急匆匆地赶过来。
  “抱歉，上面催着交，我先工作一下。”老公落座一脸歉意，顾萌没有说话，默认先让他处理工作。
  “我和平时点一样的，你先帮我点一份咖啡吧。”老公语气很随意，顾萌平时都会帮他点焦糖玛奇朵这种偏甜的饮品，她知道老公的喜好。
  没想到老公就和二人没有闹矛盾一样，用最熟悉的语气和她交谈。
  顾萌看了看自己的挎包，犹豫一下，起身去柜台为他点单。
  大概20分钟，老公的工作忙完，他将笔电合上装回背包，拿起桌边的玛奇朵喝了一口。
  “谢谢你给我点的玛奇朵……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也没有过去那么久吧。”顾萌觉得记住一个朋友多年的喜好并不难。
  “我们有好久没有坐在咖啡厅聊天了，”老公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陷入对往日的回忆：“我记得研究生小组改论文的时候，我和你经常是在咖啡厅一耗就是一整天……”
  “是啊。”顾萌显然不太想回忆以前的事情，看见老公就会想到他跟球球说的那些话，她心不在焉，一直想着球球的事。
  老公见她没有想要缅怀过去的意思，也找回话题：“顾萌，前阵子……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打你，自从我住院之后，关于你的事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的情绪，我只是太爱你了，我知道！你会说这些都是我找的借口，但我想求求你，麻烦你看在球球的面子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顾萌感觉像听到一个笑话一般，原来自己被查手机不让出门和朋友交往被严密控制的那三个月，她的丈夫根本就没意识到这是错误，只是用打人不对这半句话轻飘飘带过。
  发现她一言不发，嘴角是略有些嘲讽的上挑，老公接着说：“是我不够信任你，我也是第一次遭受到至亲的背叛，你我关系一直很好，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那次给我很大的打击，导致我有些疑神疑鬼，还很情绪化，现在想想我做的很过分，我向你保证，你回到我身边，我们重新开始，我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半晌顾萌才幽幽开口：“我觉得我们的感情没必要再挽回了，我想和你离婚。”
  男人激动地把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可他还是克制住了。
  水气却蔓延到眼中，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十分落魄可怜。
  “真的？再也无法挽回吗？”
  “是的，回不去了。”是陈述句，顾萌说出来的时候自己感觉身上的枷锁好像被打开，周身都轻松许多。
  “好。”男人眼睛朝上看去，努力让自己不要掉眼泪。
  最后还是拿起一旁的餐巾擦拭眼尾。
  “这一个月，你不在我身边，我也想通了，离婚是我们俩人之间最坏的结果，但你执意要离婚，我不想做紧抓不放的人，我希望，我们彼此都有个体面的收场。”老公叹口气：“球球那么想你，每次看见她哭得撕心裂肺要找妈妈，我也很难受，我不会阻止你来家里看孩子，甚至我们离婚后，你没地方去，也可以先不分家，你就住在客房，接着照顾球球。”
  夫妻俩在离婚后对待女儿的事情上出奇的一致，顾萌其实心里是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老公竟然能这么爽快放手，还答应她能去照顾球球。
  “你是个好爸爸，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至少在对女儿的事情上，我希望我们都可以把爱给孩子，让她快快乐乐地长大。”
  顾萌又补充了一句：“这就是我为什么对你和球球解释我离开的原因这么生气，因为我不希望给孩子看到我们夫妻俩吵架不和谐不美好的那一面。”
  老公赞同地点点头：“这事是我的错，我也不想球球误会她的妈妈是抛弃离开了家，是我没有管住嘴，对那么小的孩子说出来这些让她误会的话。”
  她不打算揪着不放去追究这件事，毕竟老公马上就要变前夫，还能允许她去看孩子，这比其他闹离婚使手段导致双方都惨败收场的前夫要好许多。
  她的前夫哥明显更加体面，对孩子的爱也更多。
  这让顾萌心里稍微放松警惕，感觉前夫哥此次前来并没有打算整幺蛾子。
  “对了，你现在在哪住？”男人问出问题又觉得不妥：“呃，我不是准备找过去闹事，我是想你当时就拿走了两套衣服，很多东西都没拿，怕你生活中有东西要用发现没带很不方便。”
  “你的化妆品、饰品、衣服、鞋子什么的我留着也没用，不如你带走，省得再重新买。”
  一听说要和前夫哥回她原先的家里，顾萌变得很敏感，她多次悄悄观察前夫的状态，发现他表情和神态很自然，就是单纯担心她没东西用。
  最后她和前夫约好下午去家里拿走她留下的东西。
  下午婆婆带着球球也在家中，她可以见球球一面。
  前夫展现出准备和平离婚的态度，让顾萌有些动摇，她觉得起诉离婚上交的那些证据全都是前夫的一时气话，是不是收回这些证据，俩人登记离婚，等过了冷静期离婚生效就可以了。
  没必要走法律途径解决，上了法庭彼此最后一丝体面会被全部消耗。
  谈完这些，前夫背着包匆匆离开，赶回公司工作。
  她则是往盛东集团总部去找郑旻豪。
  郑旻豪没有公休日，只要副总没事儿不用他开车就能休息，但今天恰好上午要去机场接一位老总，郑旻豪就是豪车车队司机。
  老总和同行的手下是八点到达机场，现在十点多，应该早就将人接回总部开会了。
  她趁这个空档的时间去见郑旻豪，中午没准又有别的事要忙。
  等到了集团大楼的一楼大厅，和前台通报了自己要找的人。
  几分钟后前台就领着她坐电梯去到26楼。
  前台没上电梯，她自己到了16楼，一边张望着一边走出来，出电梯间往右手边看去，是一个宽敞的员工食堂，再往左边看去，有很多沙发座椅和隔间，像是员工休息区。
  郑旻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走吧，跟我去办公室歇一会儿。”
  这一声把顾萌吓得一激灵，她赶快转身差点被自己绊倒，好在郑旻豪眼疾手快地把她搂进怀里。
  “干嘛？在公司就对我投怀送抱的……”郑旻豪靠在她耳边：“昨晚没抱够啊？”
  顾萌推开他，在一旁站定，整整衣服：“谁让你从后面出来吓我，不然我也不会绊到自己。”
  男人带着她沿走廊往左边走，她好奇地询问郑旻豪：“你还有专门的办公室啊？”
  “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六个司机在一间屋里准备了工位，看着比较正式。”郑旻豪指了指不远处的真皮沙发：“办公室外面就是员工休息区，咱们在外面坐，不过我得先带你见见我同事。”
  顾萌想象中郑旻豪的同事应该没有比他还状态好的人了。
  她被带进屋里，见到另外五位司机同事，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除了刘哥比他大，是一个非常利索的胖哥，其他都是看起来年纪轻有眼力见的壮小伙儿。
  可能盛东集团选的司机都是兼顾一些保镖的工作，身体素质好是硬性条件。
  和所有打过招呼，郑旻豪特意介绍刘哥给她认识。
  她这才知道人事主管是刘哥的媳妇，这俩人是两口子，怪不得主管让她叫自己嫂子，关系确实很近。
  听郑旻豪的同事讲了一些他上班的趣事，一位小伙子端来一壶柠檬茶放在外面沙发区的茶几上。
  郑旻豪带着她出办公室门坐在沙发上。
  二人这才开始聊上午见前夫的事。
  “他好像已经放下了，全程都没有展现出控制我的感觉。”
  郑旻豪拿起凉茶壶到柠檬茶递给她：“那你怎么想的？是俩人去民政局登记离婚吗？还是准备起诉……”
  他想了想又补充：“还是……不离了？”
  顾萌接过柠檬茶拿眼神狠狠剜他：“想什么呢！咱俩都这样那样了我还不离婚？”
  “你没离婚咱俩不是早就这样了吗？”
  顾萌揪着男人的领子，仔细凑过去看他的脸，郑旻豪被看的有点不自在。
  “我看看你是不是有病……能不能想点好事？我平时有这么没良心吗？”
  郑旻豪小声吐槽：“那你之前不是说……不能影响家庭吗？我就是怕你又……”
  “又什么？又不要你了？”顾萌都被气笑了：“郑旻豪，要不你改名叫郑宝宝吧，怎么这么没安全感啊，这次我说好要跟你好，就没打算反悔过。”
  男人咬咬下唇，看样子是想笑但是忍住不想笑得太明显。
  见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顾萌在他侧脸吧唧一口，赶快坐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淡定地喝着柠檬茶。
  “下午我要回去取东西。”
  “我下午得配着旭东总，抽不开身去接你……”
  “不用你接，我买一个收纳箱，过去装到箱子里，打出租车回家。”
  郑旻豪喜欢顾萌管他的住所叫回家，他终于有一种和顾萌同居的实感。
  一米九的壮汉此时心软软，好像要从胸腔里飘出来，围着顾萌飞来飞去。
  “行了，你别笑了。”顾萌摸摸胳膊：“你一笑我看着冷。”
  男人抚着自己的脸，叹口气：“长得像坏蛋可太难了，想笑还被小萌嫌弃。”
  “从小就长得蔫坏，就你这长相你心里没数吗？人家顾萌能受得了你就算不错咯。”刘哥从办公室出来，食指上挂着车钥匙。
  走过来对顾萌道歉：“不好意思啊美女，我得把你男朋友借走，他得去开车了。”
  顾萌赶紧摆摆手：“没事，我就是顺路来看看他，你们忙，我这就走。”
  大家劝她把柠檬茶喝完歇会再离开，郑旻豪看了看她，也跟着同事们坐电梯下楼。
  ……
  到下午，顾萌先去超市挑了一大号收纳箱，她有些犹豫，但还是背上了上午去咖啡厅背的那个挎包。
  那挎包的提手附近装了微型摄像录音装置，是赵晓琳的律师陈点点提供的。
  她害怕被前夫没收手机，还在身上装了微型录音器。
  中午来不及换衣服，她就还是带着这些直接去了前夫家。
  还是熟悉的小区，保安和她打招呼，以为她是回娘家照顾生病的老人，这么久都没回家。
  前夫家以前也是她的家，虽然这套房产没有写她的名字，也是由公婆全款买下来的，但房子里的装修全部都是她和老公一起做决定去装的。
  想想新婚夫妻搬入新家那种欣喜，往事历历在目。
  她明明有家里密码锁的密钥但还是敲了门等前夫给她开门。
  前夫打开门，身上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
  “你来了，我刚说去接球球和妈呢，你先进去收拾东西吧，我一会儿就给她们接过来。”前夫解释着，没抬头，弯着腰在穿鞋。
  “嗯，我是想让你看着我收拾，万一我拿了你想留下的东西……”
  “没事，你收拾完给我看一眼就行。”前夫露出直爽的笑容，他帮顾萌把收纳箱推进客厅，然后从玄关拿上车钥匙，走了。
  顾萌站在空荡荡昔日的家中，心情很是感慨。
  她毫无头绪，不知道该从哪里收拾，最后选择从卫生间开始，把牙刷牙缸还有洗护用品全部拿出来，打开临时买的收纳袋装进去。
  又走到衣帽间，收拾了一些秋冬的衣物。
  站在卧室门前，她有许踟蹰。
  这间卧室，见证她和前夫的恩爱，见证她怀孕直到生下球球，还见证了她和郑旻豪出轨被老公当场捉奸。
  最后她还是带着收纳袋和挎包走进去，很多瓶装的化妆品不能横躺着放在箱子里，需要竖着装进挎包带走。
  她刚刚走进去，坐到化妆桌前，卧室门被咔哒一声关上。
  她以为是风，走过去要把门打开，却听到外面反锁的声音。
  咔哒，咔哒，咔哒。
  门锁转了三下，外面的人又把钥匙插进锁孔，让门把手无法转动。
  “谁在外面？是谁？！”
  隔着门传来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你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