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好羡慕未幽姐姐啊，我以后也想自己设计衣服开店！想知道姐姐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呢？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吗！求求啦！出个视频讲讲吧！」
  “唔……”
  雩未幽坐在电脑前浏览着自己账号里的评论和私信信息。
  “来喝点水吧，大忙人未幽。在看评论呢？”戮久澄端着水走进房间。他把手支在桌子上，低下头跟着她一起看了起来。
  “啊，看到这些真是不得不想起当年的时光了呢，真是感慨啊。”戮久澄说。
  “确实。”雩未幽喝了口水又继续撑着下巴浏览起来。
  「我也是！好想知道姐姐当上店长的来由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未来想做什么，要怎么设定目标才好呢？」
  “没想到转眼就成为他们眼中的过来人士了啊。”雩未幽小声说着。
  “啧啧，说起来我记得我好像也问你过类似问题，比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想’什么的。”
  “还真是个久远的话题啊。”雩未幽放下鼠标转过头来，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说道，“不过我想我现在能够回答得出来了。”
  戮久澄笑：“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这些事情也是我慢慢才想起来的。
  “小时候我被抛弃之前的事。
  “那时候我的家庭条件本来也不算太差，家里有几家店铺，其中就有家礼服店，很多衣服都很好看，我妈妈每周都有那么两天会去店里看一下，有时候我也跟着去玩，大概因为我妈妈会一些老式的缝纫剪裁，所以她在店里的那几天就会有顾客请她改改衣服的尺寸，我就在旁边看着。好神奇，衣服居然是这样做出来的。那些好看的衣服穿在高挑的人形模特身上，真的很美。
  “我也想学那样的制衣技术，做华丽又好看的衣服，然后穿在自己身上。
  “谁知道后来家里生意失败，父母远走逃债，把我扔给了远房亲戚。那些亲戚都觉得我累赘，就在一次外出时逛街，把我丢在了路边……那时的我正凝视着玻璃橱窗里的华丽婚纱。
  “当我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亲戚已经走远了。刚巧有一个大叔向我走来了，他问我‘你的父母呢’，这个人光看相貌就十分可疑，我有点害怕就故意说爸爸给我买吃的去了马上就回来，可他并没有走开，还说要陪我等或者也可以带我去找他们，我实在纠缠不过只好逃跑。
  “小孩子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大人，他抓起我捂住我的嘴强硬地把我抱到僻静的巷子里，接着他的手就伸进了我的裙底……还好被路过的警察发现了。
  “虽然他并没有得手，但我也没有被送回家。原因是我到亲戚家才没几天根本不记得方位和地址，父母的电话也打不通，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来认领我……于是我很快被送进了设施。
  “然后的事我想你应该差不多都知道，不过也有很多你没听说过的细节……
  “设施里的老师，都很变态，包括你，对小孩子上手也是常有的事，真是物以类聚……
  （戮久澄：啧？我不恋童啊！)
  “有过街头那次的经验后，我已经学会了乖张跋扈，只要他们敢动手我就敢大吵大闹撒泼使坏，我随身也会携带一些利器以防万一，最不济也不过是鱼死网破。这种方法特别好用，那些渣滓不想闹出太大的事情，我也总算没怎么被欺负，直到……
  “管教所。
  “我想你多少有了解一点那个地方吧。那里简直就是噩梦般的所在。它并不经常被使用，甚至像是个校园传说，毕竟只是为了杀鸡给猴看而已。它设在设施角落的阴暗处，这群人不怕出事，甚至出事才能更好的恐吓那些不服管教的学生，那里的大人都像是魔鬼……他们用的手段不像其他老师，也不像你那般轻柔有分寸，他们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只需要让人屈服。
  “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我坏就坏在脾气天生就倔，我在那里被折磨了几天几夜，还给自己留下了很深阴影，结果反倒是让他们爽到了……真是可笑。
  （戮久澄：…………)
  “后来，我强装屈服，终于出来了。我竟然还是没吸取教训，依然如旧地倔强。
  “不过却因为创伤后失忆，我忘记了所有有关那种禁忌的事。猥琐大叔，老师们，管教所，甚至，我慢慢地把从管教所出来之前的事，全部都给忘记了。
  “我的痛苦并没有因此而减轻，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我梦见盘踞的大蛇，在离我不远处虎视眈眈地望着我，好像随时都可以扑上来一口把我吞噬……我也是很久之后才了解到，蛇在精神分析的梦的释义里意味着‘性’。
  “在我沉浸的黑暗里，有一束光，那是我唯一无法忘记的东西——被抛弃的那天让我钉在原地走不动路的那件洁白的婚纱，以及穿着它的高挑的人形模特。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坚定信念，我要追着那束光成为服装设计师模特。
  “就这样，一直一直，我真的坚持下来了……”
  雩未幽逐渐把眼神收了回来。
  “对不起……”良久，戮久澄才打破沉默，“我……”
  雩未幽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的嘴唇，打断了他的话头继续说道：“其实和你待在一起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痛苦又治愈的过程……当然，这种治愈并不是普通的治愈。你知道，创伤后应激障碍有一种疗愈的方法，叫做暴露疗法吗。
  “暴露疗法的意思，是指怕什么就偏要做什么，这样一来，慢慢地适应了之后便不会再害怕了。
  “别说，这种方法是真的起效的，只不过它反复又反复地勾起我创伤的回忆，那些记忆常常会让我痛不欲生。我也曾试图逃跑过，可是逃跑，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还是每天都在害怕，甚至会害怕向我迎面走过来的人，在擦肩的一瞬我会吓得闭上眼睛，好像他们就是迎面扑向我的大蛇。
  “可我却不再害怕你了。你明明是那么危险，但又……非常安全。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并不会伤害我，我之所以这样觉得是因为你特有的那种令人沉迷的温柔……
  “后来，你告诉我，要放过自己。那时我突然意识到，我根本不必再对这些破事耿耿于怀，被他们伤害的我是无罪的，朋友的选择也并不是我造成的……它们早都过去了，它们不该再牵制住我。我是能够拥抱光明的，我就应该……配得上光明，我所有的畏惧本不存在，向我走来的人陌生人百分之八十都并不会突然给我一刀，我不该害怕到甚至不敢和陌生人擦肩的地步。
  “道理是简单而明白的，可是在点破一切之后，我仍然需要非常努力才能慢慢地融入新的生活，好在，我都做到了。新的生活不过就是再一次麻木的过程。
  “即使我还是会在与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变得紧张，还是会在被你突然抱住的刹那有一瞬的惊慌……
  “不过我已经不会再害怕到严重地生理不适了。
  “其实偶尔我也会埋怨自己，为什么偏偏对你恨不起来呢？
  “我能想出来的唯一的答案……除了栎蓉之外，你是我生命里第二个对我过分温柔的人。只不过你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你向深渊里的我投来一支有力的荆棘，救我出来，又赐我遍体鳞伤。
  “还好，起码我终于走出来了。
  “与此同时我也变得很难再离开这样的你……给了我力量的你，明明伤害过我的你……
  “简直了……我是有病吧……究竟从哪来的受虐倾向……”雩未幽捂住脸，声音也越说越小，她长长呼了口气，跐溜一下夺门而出，顺便找了个黑暗的角落缩了起来。
  “啊啊啊？我到底说了些什么啊！！！我今天好像没有喝酒啊？”雩未幽抱着头嘤嘤道。
  很快，房间的灯被打开了。
  雩未幽又缩紧了一点，她心跳的速度也在疯狂的加快。
  那个身影走到她身边缓缓地蹲了下来，他安静地抱住了她，许久才开口：“我好喜欢你。可惜我错过也误解了你好多的心路历程……明明你才是上天眷顾我，给我派来的落在人间的天使。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特别的感觉了呢？”
  “也许很早就有吧。接触过几次之后发现你很温柔的时候，你每次鼓励我的时候，你每次看出我有心事的时候，我偶尔对你倾诉烦恼时你给出令人动容的回答的时候，你给我画眉的时候，我醉意朦胧间与你对视的时候……心里都会莫名地微微动摇。
  “甚至第一次那晚你开始之前，我在梦里看到象征你的那条大蛇吐着信子嘶嘶地对我发出特别的邀请时，还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那一刻我几乎觉得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不，究竟是什么昏了头的智障白痴才会这样想啊，明明我早就不是栎蓉那种单纯少女了……我到底为什么要对你有那种好感啊！”雩未幽的手背几乎贴着嘴，还一边用大拇指拨弄着其他指头的指甲，“等，等下，那时候我在沙发上不是故意拉住你抱着你什么的，那时候我是真的梦见栎蓉才那样的……绝对不是喝醉了酒耍酒疯刻意挑逗之类！！！”
  戮久澄又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我都懂的啦。”
  “什么什么啊！你在懂什么啊！笑得那么邪恶绝对不是在理解我要表达的东西吧？啊啊啊！我就不该说的！今天的自白简直造成了我人设毁灭性的大崩塌呜！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大混蛋！”
  “别呀！听到你今天这番话，我真的超开心超感动的，像在做梦一样！听前半段的时候我心都快碎了，还觉得自己真的做了十恶不赦的混蛋事，活该去死呢。好吧，本来就是太混蛋了，在那种时候就算你同意我做那种事我也不该做的，实在是太乘人之危了。不管怎么说，还是非常对不起的！！原来未幽是真的信任我喜欢我才答应下来的，我不该辜负你……明明是我有罪，结果未幽还默默把一切都揽了下来。所以我才说未幽是我的天使！真是的，背着我自己偷偷做心里挣扎，我心里真的很内疚……那，我以后绝对会当牛做马好好照顾我们未幽的！”
  “……别这样……你你你说话好恶心！我，我才没有那么好啦！恰巧跟你烂在一起不分彼此罢了。怪我，偏偏自己是无药可救的变态，还撞上了你这种更加可恶的变态。实在是造孽了。”
  “嘿嘿，么么么么么，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未幽！”戮久澄噘着嘴就要凑近雩未幽的脸蛋。
  “走开啦唔唔！”雩未幽红着脸推开戮久澄，却还是抵挡不住被他亲在脸颊上。
  戮久澄啵了一下就恋恋不舍地起身了：“好啦！我要去给我们小天使做饭咯～”
  “……”
  看着他哼着调调离开，雩未幽捂着嘴偷偷摸了一瓶酒出来。
  今天真的说得太多了，老脸都快没了，干脆喝醉之后大干一场压压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