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想到这个可怕的结果，疯曦霎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了两圈，又用手机打了言洺家的座机。伴随着漫长的等待音，晨曦的心也一点点坠入深渊，就在即将陷入万劫不复之时，电话通了——
  “喂。”
  听到那边传来熟悉而沙哑的男声，晨曦眼眸陡亮，咧嘴“言医生”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那边疲惫道：“小曦，我想一个人静静。”话毕，不等晨曦反应又是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落地窗前，晨曦瞥了眼自己的影子，慢慢地，慢慢地，将手机从耳边移开。还好，他人没事，这样，自己也就放心了。
  夜半时分，晨家所住的林荫街上已冷清下来，偶有一两个行人经过也是脚步匆匆。而疯曦、花花和红翡三个好基友则还坐在路边简陋的烧烤摊前，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大口喝酒。
  花花见晨曦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酒，摇头道：“你心情不好喝酒解闷呢，我是不反对，但你别光喝酒呀，来，吃点菜，空腹喝酒很伤身的。”
  晨曦闷闷地又干掉半杯啤酒，瞥了眼碗里的鸡翅，仰天叹息：“花花，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心情真的可以影响人的食欲。我以前心情不好还能吃得下是因为没有郁闷到极致，现在……我真是一点、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点出息！”花花用食指戳了戳晨曦的脑袋，怒其不争，“为了个男人值得吗？气死事小饿死事大，再说了，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又看不见，大姐你作给谁看啊？”
  话毕，花花像是不解气地又狠狠拍了拍桌子，磨牙道：“话说回来，言洺这次的表现真是让我太太太失望了！我以前还真以为他是全宇宙硕果仅存的几只好男人呢！结果结果，啧啧啧，就被爸妈说上两句他就犹豫了，还什么想一个人静静，我呸！他这样不管不问的有想过疯曦的感受吗？”
  红翡托腮皱眉，“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知道，花花别瞎说。说不定言医生根本就不是因为见家长的事情心烦。”
  “我哪儿瞎说了？”花花叉腰，“这不都明摆着的吗？见家长第二天就不失联不联系女朋友，分明就是他爸妈从中作梗，而他又愚孝没主见，这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红翡盯住晨曦，“言医生愚孝没主见吗？”
  这么一问，倒还真把晨曦问住了，思忖番，晨曦有些纠结地抓了抓脑袋。
  “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说起来你还是心理咨询师呢！”红翡摇头，前倾身体道，“疯曦你好好想想，从言医生平时的表现来看，像那种容易动摇心志的人吗？如果真是这样，见完家长当天，她送你回去说的那番话要怎么解释？再则，‘言医生大男子主义，家里的人都听他的’，这话是你自己说给我们听的吧？”
  红翡这么一分析，晨曦的眼前似乎开启了一道新的大门，有微弱的光缓缓透进来。对啊，言洺向来果断干脆，就算言爸言妈真不同意他们俩的事，他现在这样颓废暧昧的态度也太奇怪了。还有，工作上言洺克己克人是出了名的，为家庭琐事耽误工作的确不太像他的风格，那么，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躲着自己？不，是躲着所有人？
  花花狐疑：“那照你说的，言医生是在纠结其它事情？呃？难道是因为那个帖子？”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
  说罢，红翡和花花就不约而同地看向晨曦。晨曦微微眯眼，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在脑中慢慢捋着：辛宜的入狱、研究中心的争斗、陈婉华的自黑发帖、言洺的求婚、夏菡玉和自己之间的误会……到底是什么事扰乱了言洺的心？
  见晨曦茫然无措的样子，急性子花花跳脚：“哎呀我去，用不用整的这么麻烦，又不是在拍悬疑片，直接打给电话问言医生不就知道了嘛！”
  “不，你别——”
  不等晨曦说完，花花已利索地拨了言洺的电话，“要是敢再关机我就……”话说到一半，花花的杏眼忽然睁大，红翡见状奇怪，问：“怎么了？”
  花花花容失色地捂住话筒，悄声道：“我去！真的打通了，怎么办？”
  红翡汗颜，“刚才是谁耀武扬威说要揍别人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花花哀号：“嗷嗷，那边接通了！我不管了，疯曦上！”一面说一面就直接将手机扔给了晨曦。晨曦郁闷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将手机搁到了耳边，正踌躇着说些什么，听清那边的声音就是一愣。
  “严前辈？”
  闻言，红翡和花花齐齐看向晨曦，都有些莫名其妙。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晨曦点头道：“是，我是晨曦，可言洺的手机怎么在你手上？”
  那边大概回应了句，红翡和花花就见晨曦骤然瞪大双眼，表情既惊讶又恐惧，她张大嘴巴，像是极力克制着情绪，半晌才颤唇道：“那他现在在哪？……第二医院三楼？嗯，好，好，我记下了，现在就过来……谢谢你严前辈，再见。”
  断断续续地说完，晨曦就挂断了电话，可人却呆坐原地没甚反应。花花和红翡对看眼，花花戳了戳晨曦，小心翼翼道：“疯曦，怎么了？”
  晨曦摇头。
  红翡探脑袋：“我刚才……好像还听到了医院什么的，谁在医院？”
  晨曦攥紧手指，不说话。
  花花抓狂：“哎呀真是急死我了，你丫倒是说啊！！”
  晨曦抹了把脸，强打起精神道：“言洺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大概也就剩个三四章了，嗷嗷，给自己打个气，一鼓作气写完啊啊啊啊就好出去玩了=。=
  章节目录 六第七十六章
  晨曦赶到医院时,言洺已从急救室出来。不幸中的万幸，除了右腿骨折，左手软组织挫伤以及有些皮外伤外，暂时排除了生命危险。只是因为额头有伤，言洺现在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病房门前，望着里面被裹成了白粽子的言洺晨曦眉头紧锁，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言医生开车一向小心谨慎的，是对方撞得他吗？”
  旁边严泽右手插在裤兜里,闻言半晌才启齿道：“没有‘对方’,他是一个人突然猛打右方向盘，然后撞到路边银杏上的。”
  晨曦听了这话眉头蹙得更紧,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一个人突然猛打方向盘？是……是遇到有谁横穿马路还是爆胎了？”
  严泽幽幽凝住晨曦,眼镜在炽白的灯光下微微反着光。“晨曦,我说过了，没有‘对方’,他是一个人开在没有行人、没有任何障碍物的路上，然后突然就猛打方向盘，然后才出的事。刚才交警已经来过了,现场勘测表明，轿车也没有任何故障，这次的事故完全是由言洺人为造成的。”
  闻言，晨曦喉头骤紧，欲出口的话也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又咽不下。没有行人、没有故障，在没有任何意外的状况下发生这种事岂不和自杀无异？念及言洺这几天的古怪行为，晨曦心里咯噔一声响，抬眸看向严泽。
  “严前辈我——”
  像是知道晨曦想要说什么，严泽道：“他这几天精神状况不太好，我今天约他出来也是因为这事，结果走到半道就看见他的车撞在了路边，所以赶紧打了120，还好治疗及时没有什么大碍。他父母我也通知了，现在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话音刚落，晨曦就听身后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不是言爸言妈又是谁？这种时候，晨曦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了，招手急忙呼唤道：“叔叔阿姨，这边。”
  言妈本还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走廊上乱窜，见到晨曦就犹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三步并两步地就奔了过来，拽住她手的同时眼眶已微微湿润。“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啊？我突然接到电话真是……他现在在哪儿啊？”
  一面说，言爸一面也过来了，虽然他表现得没有言妈慌张无措，但也是一脸凝重。
  晨曦回握住言妈的手以示安慰，一字一句道：“叔叔阿姨别担心，言医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人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手受了点轻伤。他现在人就在病房里，不过因为撞到了头，所以暂时昏迷着。哦医生讲了，头骨也没事，到时候观察一下有没有脑震荡就好。”
  晨曦自己家里就经历过这种突发意外，明白这种时候家属最恨的就是知情人挤牙膏似的一点接一点地往外冒信息，所以干脆一口气将所有情况说了个明明白白。听了这席话，言家二老果然舒下一口气来，言爸恢复镇定后，开始问细节：“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车祸？”
  晨曦呃了声，正思忖怎么跟二老解释，病房里的小护士就突然出来了。“谁是26床言洺的家属？病人醒了。”
  闻言，言爸言妈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双双都跟着护士进了病房，晨曦见状也急着往里走，谁料脚刚迈出去半步就被人拽住了。晨曦回头，见严泽拉着自己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晨曦不解，“严前辈你这是？”
  严泽抿唇，沉声：“晨曦，我觉得你进去之前最后先看看这个。”说罢，就将一样东西塞到了晨曦手里。晨曦低头一看，不禁咦了声，这不是言洺的手机吗？虽然满心狐疑，但晨曦还是解开了锁键屏，只见屏幕还停留在某个视频界面，晨曦纳闷抬头，就见严泽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打开。
  晨曦微默，食指正欲点开视频，严泽又道：“等一下。”话毕，就就着晨曦的手将手机关到了静音，这才又道：“好了，开吧。”
  看视频没声音怎么看？晨曦见状越发好奇，果断按下打开键，就见屏幕里出现了间残旧杂乱的房间，光线阴暗的屋中央，一女子正被拇指粗的麻绳紧拧着脖子，表情痛苦而抽搐。她的嘴微微张着，虽然手机已被关了静音晨曦已听不见任何声音，但她知道，视频里的女子在苦苦□□着，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刹那间，晨曦就回到了那间充满恐怖记忆的小屋，黑色的潮水渐渐淹没自己，似乎要将她再次拉入绝望的深渊。情绪压抑到极致之时，晨曦蓦地感觉有谁拍了下自己的肩膀，耳朵嗡的一声乍响，黑色潮水慢慢退去，知觉终于重回四肢，医院内护士的说话声、空气里的消毒水味也渐渐重回晨曦脑中。
  严泽歪头：“创伤后应激障碍？抱歉，是我疏忽了。”
  晨曦深呼了一口气，情绪稳定后朝严泽摇头噙笑：“没事，我只是轻微有点后遗症。后来已经调节过来了，只是突然看到这个……”“视频”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晨曦就突地一愣，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手机是言洺的，也就是说——言洺也已经看过这个了？念及此，晨曦的手指忍不住微微攥紧，无疑，这种东西自己看到会难受压抑，让她重回当时的噩梦，而言洺看到也好不到哪儿去。眼见着自己的女人濒临死亡边缘挣扎哀求，偏偏那个时候他却鞭长莫及。
  这本就是辛宜当时计划好的阴谋，要言洺看到这段录像愧疚一辈子，虽然现在她安然无恙，但视频给言洺的打击应该还是不小。难道这就是言洺最近行为诡异的缘由？可问题是，辛宜已经被捕了，这视频是怎么流出的？
  一时间，晨曦一个头如两个大，只得求助于严泽道：“严前辈这……这视频是警方给言洺的？”
  严泽摇头，想了想，却是答非所问。“晨曦，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要出现在言洺眼前比较好，你觉得呢？”
  晨曦默，不由自主地瞥了眼病房内。病房内，言爸言妈正围在床前问东问西，因为身体遮挡，晨曦看不到言洺的脸，也无法想象他现在的神情。疲惫？焦虑？忧伤还是无奈？
  的确，严前辈说得没错，现在她的确不适合出现在言洺眼前。如果他真的已经看过这段视频，她的忽然出现只会对他造成更大的心理伤害。可她真的很想握住他的手，亲口听他说一句，“我没事，别担心。”
  晨曦身体下意识地朝向病房的方向，可左腿提起，却迟迟无法迈出，良久，晨曦终收回脚，面向严泽道：“严前辈，我听你的。”
  严泽抿了抿唇，抱胸：“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晨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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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医院附近找了家茶坊，坐定后，严泽开门见山道：“根据初步诊断和资料搜集，言洺患的是抑郁障碍症。”
  晨曦正在斟茶，听了这话手一抖，茶水洒了满桌。黑眸一瞬不瞬地凝住严泽，过了许久晨曦才道：“你是说，言医生在出车祸之前就已经出现心理问题了，并且……已经在找你替他诊治？”说罢，晨曦默了默，又加了句，“他犯病的时间是三天前？”
  严泽颔首：“三天前，有人匿名给言洺发了这个视频，他看了之后就不太好了。现在初步了解到的情况就是情绪低落、思维迟缓、心慌胸闷、入睡困难。”说到一半，严泽喝了口茶，微微眯眼又道：“现在看来，可能已经出现幻觉。”
  “幻觉？”晨曦睁大杏眼，“怎么说？”
  严泽道：“言洺虽然看过视频后出现了抑郁症的症状，但是他毕竟是专业出身，所以当即就找了我就医，并没有严重到出现自杀的地步。今晚我们本来是约好出来聊聊，可他却在路上出了事，据我推测，只能两种可能。
  “第一，是有人进一步刺激过他，导致他想不开意图撞树自杀；第二，就是他产生了幻觉，躲闪不及之下才出了车祸。”
  晨曦闻言静默，下意识地选择了第二种可能性。
  “如果说进一步刺激的话，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我，可这几天我都没联系过言医生，甚至连这个视频的事也是今天才知道。倒是第二种可能性……突然猛打方向盘，的确很像是看见什么东西后下意识地躲闪行为。”
  严泽点头，微微勾唇：“很早就听言洺和古逸说你资质不错，今天这么一聊倒还真像这么回事。”
  被男神夸奖，晨曦竟没像往常般犯花痴，咬唇踌躇番，这才道：“严前辈，你叫我出来应该不是想说这个吧？”
  “哦？”严泽挑眉，“何以见得？”
  晨曦眨眼，比了个胜利的姿势道：“两点原因。其一，根据心理咨询师职业操守规范，咨询师必须保护求助者的隐私。虽然，现在咱们这个圈子良莠不齐，也有很多咨询师把求助者的案例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资谈论，但严前辈你不会。你是言医生的师父，言医生一直恪守尽职肯定是受了你的影响，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言医生的病情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其二，虽然视频对言医生造成了一定的打击，可是您刚才也说了，我已经脱险，言医生自己就是心理咨询师加精神科医生，这么一个小视频就打击得他痛不欲生，实在不像他的风格。所以，肯定这之中还有什么隐情。综上所述，我相信你找我出来是有话要告诉我。”
  听了这席话，严泽没有立即言语，只是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待又轻轻啜了口茶后，这才道：“晨曦，我找你是因为言洺的心理治疗必须由你参与。”
  晨曦神情肃穆，“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吗？”
  “不，”严泽镜片后眼眸闪光，“真正的解铃人不是你，不过，我需要你这根导火线帮我去引爆关键点。”
  晨曦听得稀里糊涂，正琢磨着，就听严泽又道：“晨曦，有没有信心和我一块携手，解决好这个病例？”
  闻言，晨曦登时双眼放光，挺直腰杆道：“严前辈，我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和你一块治疗心理问题。我会努力的！”
  昏黄的壁灯下，严泽满意地弯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病床前的言医生满脸不爽ing:喵妈，我希望你好好解释下，为什么小曦的梦想是和我师父一块治疗心理案例而不是我？
  喵：这很奇怪吗？严前辈可是疯曦从儿时开始就憧憬的男……（神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言医生恐怖的眼神吓回去了）
  喵：哈哈哈，言医生其实疯曦还有个秘密我没告诉你。
  言洺：什么？
  喵（八卦谄媚脸）：疯曦还有个更大的梦想就是和你一块白首偕老……
  言洺（满意勾唇）：算你过关了。
  章节目录 七第七十七章
  因为和严泽有约定,晨曦果真不再见言洺，只每天去医院打听打听情况，将煲的汤、熬的粥交到言妈手上就走。这天下班，晨曦照旧赶车去医院，结果人还没走到地铁站，倾盆大雨就突然而至。
  晨曦被淋成落汤鸡,正纠结着是回研究中心避雨还是一鼓作气跑去地铁站，一辆红色轿车就缓缓停在了她跟前。车窗摇下,晨曦看清车内人的脸后搭眼想了想，还是拍干净身上的雨水坐了进去。
  刚坐定，驾驶座上的陈婉华就道：“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晨曦倒也不推辞，大大方方道：“那就麻烦陈姐了，我去第二人民医院，你在青阳路路口把我放下来就好。”
  陈婉华启动汽车,用余光瞥了眼晨曦,“去看言医生？”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