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咱们买的什么？”
  “嘘，大。”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骰子声沙沙作响。初小药攥紧衣领，手心沁满汗珠。
  哐当一声，骰盅铿锵落定！
  执骰人缓慢地抬起盅盖，下注者全体伸长脖子。
  六，七，八！——大！
  哗啦啦，一堆碎银子堆到初小药与平儿的面前，初小药呈呆傻状，转眼之间，就咋么眼的功夫，居然净赚十两？！
  “哈哈哈哈，今日手气真好！继续，还押大！”
  “喂喂，本钱留下来嘛。”初小药还未摸到银子又被平儿推回赌桌。
  “要赌就要赌大点，听我的没错！”
  进到赌场这种地方，好人也成了疯魔。
  福星高照！居然又赢了！
  这一下子，初小药也亢奋了，偷偷在旁盘算，倘若真赚了很多很多，也许可以把欠恶霸的五十两还清？嘿嘿！
  于是乎，两人脚踩木椅全神贯注，彻底疯了。
  “我们赢了好多哇嗷嗷嗷。”她举手欢呼。
  “是呢是呢，眼瞅着快一百两了！”平儿脱下上衣挥舞助阵。
  不对！初小药忽然反应过味儿，“你欠别人多少银子，够了么？”
  “别急啊，发了发了！再来一局咱们就走！”
  话音未落，平儿把全部银子再次推进赌桌。
  初小药倒抽口气，输赢就此一搏。
  …………
  一刻钟之后，他两人被赌场打手无情地丢到道旁。
  “滚滚滚！没银子别占位置！”
  平儿跳起脚，“我还会再回来的！我要翻本儿！”
  “……”初小药举起愤怒的小拳头捶他肩膀，“叫你见好就收见好就收！输光光了吧！”
  “哎呦，我也想收手，可是运气正好不能半途而废啊！”
  初小药算是整明白了，想让一个赌徒痛改前非简直是天方夜谭。
  还有，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赔了夫人又折兵，十两啊呜呜呜。
  “哎呦你别着急要沉住气啊！只要给我本钱我一定可以连本带利捞回来！”
  初小药卯足一口气，怒吼，“去死！——”
  ☆、第十七章
  34、假尼姑的教化（八）
  感化不成反被连累，初小药真心有点想自尽。
  提起袖口擦擦汗珠，才发现尼姑袍还搁在平儿家。此刻不能看见他，因为她随时会愤怒！
  摊开掌心，除了有些泥泞仍未出现半个“过”字。
  忙忙叨叨好几日，究竟是一场空唉。
  猝然间，一男子惊恐万分地向初小药这边冲来。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初小药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一名手举宝剑的大侠疾步奔来。
  这一次真不是她想管闲事，而是男子躲在她身后请求帮助，她横不能直接给人家踹飞吧？
  “这位少侠请冷静。”
  “让开，给我滚开！——”少侠怒目圆瞪，剑尖指向男子，威胁道，“你是跑不了的！立刻束手就擒！”
  赤手空拳岂能抵御刀剑攻击？初小药感觉男子抖得更厉害，甚至死死捏住自己的双臂不撒手，她只得再次劝慰，“君子动口不动手，少侠请息怒。”
  少侠磨磨后槽牙，朝她挤眉弄眼。
  初小药看出些眉目，似乎在暗示她赶紧滚蛋？
  不能眼睁睁看着此人残害无辜，于是，她非但没有躲开，还彻底将男子挡在身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哉善哉。”
  少侠咬牙切齿道，“善你个鬼啊，让开！”
  话音未落，他猛地拔出宝剑刺向男子。男子则是将初小药整个人推了出去！初小药脚跟不稳扑向少侠剑尖，见状，少侠唯有快速收剑，却无暇抵挡初小药的靠近，“噗通”一声，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少侠赶忙推开压在身前的初小药，刚欲追赶，初小药却抱住他的小腿，“放过他吧！打打杀杀真的不好！”
  少侠狂甩裤腿，把原本不想公之于众的真相吼出来，“快放手！他是朝廷缉拿的采花大盗，我追捕他将近一月才寻到他的行踪，你可知因为你的愚蠢害得多少女子寝食难安？！”
  金灿灿的捕快令牌呈现眼前。百姓们闻得此消息顿时大乱，立刻对初小药指指点点。
  “啊？！”初小药松开手，可惜为迟已晚，采花大盗早已金蝉脱壳。
  少侠气得七窍生烟，拽起初小药的胳膊往衙门方向拖拽，怒道，“我怀疑你与那采花大盗实属一丘之貉！随我回衙门受审！”
  “我我我，女的啊。”
  “管你是男是女，妨碍捕快缉拿要犯就是罪无可恕！”
  “我我我，我去抓他还不成吗？”
  “你知晓他的藏身地？！”
  “不知，我是说我去抓。”
  少侠冷齿，“还敢口出狂言！是冤枉还是共犯交给知府去裁决吧！”
  …………
  哐当，锁门，初小药被衙役像破麻袋片儿似的丢进囹圄。
  扯开脖子刚想大喊冤枉，只听其他牢房的囚徒此起彼伏地喊道，冤枉啊大人！
  “……”初小药欲哭无泪，抽了自己一个小嘴巴，笨死算了！
  到了傍晚，初小药的判决结果竟然以草菅人命之势公布下来——
  “犯人初小药，奸诈狡猾诡计多端，此人与通缉要犯里应外合干扰朝廷办案，现已认罪！罪该当诛，于明日午时，斩立决！”
  35、假尼姑的教化（九）
  “我要见那捕快！他这是公报私仇！有种叫他来见我！”初小药使劲摇晃着铁窗，遭到衙役棒打手指。
  “那位捕快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别说是你，就连本官都得罪不起！”知府拂袖而去。
  初小药环视潮湿阴冷的牢房，赌钱不见一本万利，这走起背儿字倒是利息滚滚来。
  她把脸颊卡在铁窗的缝隙间，可怜巴巴东张西望，师父，师父救命啊。
  翌日晌午，按照判定结果，初小药被五花大绑推上囚车，为了防止她乱喊乱叫，还在她嘴里塞了满满的碎布。
  初小药跪在囚车里，马儿拉动巨大的木轮嘎啦啦地滚动起来，押送囚犯至刑场行刑。
  一名手举铜锣的衙役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边敲响铜锣一边警告百姓，这便是干扰朝廷办案的下场！以儆效尤，游街示众。
  初小药眼含泪光，看向骑在马上的那名捕快。捕快朝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哭也没用，你不掉脑袋我就得掉脑袋，谁叫你多管闲事！”
  初小药口中塞着东西辩驳不能，唯有扭动身躯做出最后的挣扎。
  其实她也可以变成梅花鹿的模样吓死这群人，可是她此行的目的不是感化恶人救助好人吗？唉，算了，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变身。
  浩浩荡荡的行刑队伍穿过集市，百姓们得知今日衙门要斩杀一恶人，因此早早准备好烂菜叶和臭鸡蛋蓄势待发。
  “乡亲们准备！恶人来了！”
  乞丐举起烂白菜刚要砍，动作忽而定在半空，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咦？！这女子不是前几日帮我劝架的小尼姑吗？！”
  此话一出，依在青楼门前看热闹的老鸨子凑上一步，确定道，“是她是她！就是那个叫傻乎乎的小尼姑，虽然她愚钝了些但是罪不至死吧？我说官爷，你们可是抓错认了？！”
  初小药向老鸨子抛去感激的眼神，原来风尘女子不止敢赚钱，还敢说话。
  衙役置若罔闻，加快步伐继续前行。
  “夫君夫君，你还记得这位尼姑否？”小娘子放下臭鸡蛋，赶忙回屋提来一壶酒，一边追赶囚车一边说道，“我不知你犯了何罪，但是自从你帮我挡我下那一鞭子之后，我夫君再未对我动粗，我无以回报，唯有给恩人送行了！”小娘子把酒坛放在囚车的空地上，泪眼婆娑。
  初小药用舌头使劲顶出塞在口中的碎布头，急道，“我没有犯罪，你相信我！”
  小娘子惧怕官府追究，缩了缩手不敢接话。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道粗狂的声音，“我信你！”
  闻声望去，十几个恶霸挡住囚车的去路。恶霸虽然狠毒，但也看不惯朝廷唯我独尊的姿态。于是乎，恶霸首领大刀阔斧走到囚车前方，衙役以为他要闹事，立刻抽出武器防御。
  恶霸轻蔑一笑，抖出一张欠条，干净利落地，将欠条一撕两半！
  “下辈子别再当人了！你欠我的银子一笔勾销！”
  而那位曾被恶霸讨债的男子也胆怯地走过来，向初小药深深鞠躬，“那日多谢姑娘搭救，是我懦弱才连累了姑娘，日后我会勇敢……呃……”
  话没讲完，恶霸捶了男子一拳，随后爽朗大笑，“就是！大老爷们岂能躲在女人背后苟且偷生！倘若你能打赢我咱们的账也抹了！”
  初小药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真好，真是好，原来她不是废物鹿呜呜。
  围观民众越聚越多，囚车被堵在集市中央寸步难行。
  站在道旁的一位郎中犹豫许久，勇敢地站出来，问道，“敢问官爷，前几日我才在药铺见过这位女子，她精通药材为人正直，敢问她如今犯了何罪？”
  一语唤醒质疑，二语唤醒反思，三语唤醒良知。有些时候，沉默是罪恶的最大帮凶。终于，百姓们忍不住了，七嘴八舌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