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莫见地赤碧， 儘是征血

  从翰国到姬袁，大概需要五天左右的路程。
  抵达后，如无意外姬袁人会宴请送亲团队，又会再耽搁个一两天。
  等回到傲家时，大半月就过去了。
  心中正在盘算回程时路上带点什么给如风如霜好，突然...
  『咻！』
  什么东西迎面飞来。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傲如云的手一抬，硬是接下了。
  定睛一看，是一支箭。箭尖离我的鼻子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
  箭在如云手上一转，被他用手掷出，不偏不倚射中埋伏在草丛里的弓箭手。
  「有刺客！保护好马车！」
  一旁的傲家军大声叫着。
  四周窜出几路人马，转眼我们就被包围了。
  傲如云纵身下马，将马绳交给其中一个步兵道：「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然后，他拔剑头也不回地衝向蔡菱的马车。
  我被步兵扶下马，几个傲家军手持盾牌将我护在中央。
  透过缝隙，我看见傲如云持剑所挥到之处，血沫横飞。
  他不是招式华丽之人，却招招致命。
  他移动也不灵巧，却势如破竹。
  一寸多厚的铁甲在他的剑下，就跟切西瓜似的，一劈两半。
  紧接着一个转身，一个刺客的头颅就这么被他砍断，飞向几十步之外。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傲如云应战。
  高大又魁武的身躯，爆发出他应有的力量，几乎是辗压所有想与之对抗的一切。
  这，就是无坚不摧的傲家军少将军，傲如云。
  在他杀敌时，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一个奉命行事的杀人机器。
  说也奇怪，他并不是特别迅速，却总能一剑毙命，乍一看就像是对方站着等他杀似的。
  难怪西方都说他是活阎王，因为当他要你死时，你连挣扎乞求的时间都没有。
  我从来没想过他是如何立下能让圣上赐婚的大功绩。
  但眼前让我吓到动弹不得的廝杀，对他来说就像是小菜一碟，可见他一定经歷过不少比现在更加兇险的局势。
  他为了我七岁时的一句戏言，一刀一剑砍到了今天的位置。
  【中剑】
  傲家军将我护送到路边，远离混战的中心点。
  接着几个士兵加入战局，只留五个人在旁保护。
  我仔细看了一下刺客的兵器与装束，看起来是中原人装扮。
  若不是外族，那他们多半是乾国派来的。
  理由也不难猜。
  蔡菱是送去跟姬袁和亲的。若翰国成功与姬袁结交，从此北边将再无威胁。
  西边尧苍之乱刚被平息，若北边也平稳，那翰国起码五十年内都不会再有外患。
  届时，没了向乾国借救兵的由头，他们便再无筹码重新谈判通商协议。
  这些刺客个个都蒙着面，一时之间我也看不出来四皇子的人有没有混在其中。
  但乾国内部正在争夺太子之位，每个皇子都蠢蠢欲动，这件事也未必就是他主使的。
  咚！
  突然盾牌上多了一隻箭。看来还有弓箭手活着。
  四处张望，没有打仗经验的我根本看不出来那弓箭手藏匿在何处，只能往里躲。
  一个士兵看出端倪，放手一箭，弓箭手应声倒地。
  但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转眼又是三支箭射中盾牌。
  不是！又不是我去和亲，射我干嘛？你们该射的是蔡菱啊！
  定睛一看，才发现并不是只有我被攻击，蔡菱所在的地方也正被弓箭攻击着。
  傲如云鑽入马车之中，一把将蔡菱给扛了出来。
  刀光剑影之中，傲如云挡下了所有的攻击，又三两招杀死了几个刺客。
  但这些人就像杀不完似的，一个倒下又有两三个补上，转眼间送亲阵营已经少了一大半。
  我暗中捏了把冷汗。
  好在傲如云确实厉害，无论刺客怎么攻击，他总能逢凶化吉。
  而蔡菱被他扛在身上英雄救美，眼睛都要化成爱心了。
  我知道他是职责所在，也知道他这样确实很帅，蔡菱会心动在所难免，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愿。
  那是我夫君，你抱那么紧干什么？
  一个刺客持枪刺向傲如云背后，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只见他连头都没回，腋下夹住长枪一个转身就将其绞断，反手又把枪头送进刺客的眼窝里，下手快狠准，全程蔡菱没滑落半分，就像演练过似的。
  蔡菱羞红了脸，真不知道她迷成这样，还怎么嫁给姬袁人？
  但似乎是我刚刚叫得太大声，傲如云回眸望向我。在露出半抹微笑后，转身又去杀人了。
  唉唷？还有时间对我笑？
  但不得不说，这让我有种宣示主权的优越感。
  就算他扛着你，傲如云也还是我的！
  这时几个持大盾的士兵靠近傲如云，他总算把蔡菱放下，交给他们与蔡礼一起带往一旁护着。
  但蔡菱那一脸的依依不捨，看来她是寧愿留在傲如云肩上呢！
  说时迟那时快，身边传来刷刷两声，护着我的两个士兵倒了下去。
  转身一看，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刺客。
  不是，你们究竟攻击我干嘛？蔡菱在那儿呢！
  其他士兵发现不对，立刻转身与眼前刺客打了起来。
  我随手捡起地上士兵的武器护在身前，毕竟我虽学艺不精，但也还是能打个几下的。必要时刻，还得靠自己。
  不知道是傲如云太厉害，还是眼前的刺客等级不一般，剩馀的三个傲家军对峙了许久也是难分胜负。
  不想他们分心，我退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好在身后的大盾能自己站着，我靠在盾上，倒也没觉得后方空虚。
  刺客中似乎看出不对劲，一个箭步向我衝来，击向我的面门。
  我蹲下躲过攻击，但头上的军盔还是被打落在地。
  「是女的？！」那刺客大叫道，其他刺客也纷纷看向我。
  「她才是要送去和亲的皇女？」另一个刺客叫道。
  不是，后面那一身大红，被一堆人护在里面的那个比我更像皇女一百倍好吗！
  乾国人是不是都不怎么聪明啊？
  本来在附近的刺客此时也纷纷朝我的方向前进，似乎就认定了我是蔡菱。
  好吧！军队里有个女的是不正常，他们会猜想『真.蔡菱』是幌子，好像也并非完全不合逻辑。
  毕竟他们做梦也猜不到傲如云会把自己媳妇带在身边。
  刺客人数变多，这边三个傲家军明显落了下风。
  几招过后，又倒了一个。
  一个刺客见有机可趁，提剑对准了我的脖子砍来。
  还来不及举起大刀阻挡，一个后面赶来的刺客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道：「她不是送嫁的皇女，里面那个才是！」
  这声音非常熟悉！
  『在上马车前，都别乱动。』
  他是在我绳索里面藏匕首的侍卫！是乾国四皇子的人！
  刺客们听了，听话散去，不再跟我们纠缠。
  四皇子当然不知道我会在这里，所以这侍卫未必是存心帮我，应该就只是不想错过目标。
  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谢四皇子，讚叹四皇子，愿四皇子得永生！
  突然，背后一股寒意。
  转头一看，一个细长黑影向我射来。
  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见『唰！』的一声。
  一把剑划破长空，刺中了那黑影。
  穿越箭身而过，长剑插进土里。
  若不是它，只怕这隻箭会穿过大盾的缝隙刺中我后心。
  但这剑...不正是傲如云手里的那把吗？
  转头看向傲如云，只见手无寸铁的他被人砍中侧腹。
  他用手硬生生接住了剑身，导致于自己不至于被一刀两断，但鲜血还是从破口处喷溅而出。
  原本从容的眉眼，此刻正因剧痛而纠结在了一块。
  「傲如云！！！」
  我的嘶吼淹没在兵刃碰撞的喧嚣之中。
  【倒下】
  突然，战场上的吵杂不復存在。
  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我拔腿向他狂奔，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两个傲家军给一把抓住。
  他们不顾我的奋力挣扎，硬是把我拽到了路边。
  傲如云微张的嘴里，也渗出了血渍。
  他手肘落下，那划开他身体的长剑拦腰断成两截。伸手抓住持剑刺客的喉咙，一个用力，刺客的身体软了下来。
  刺客的脖子上，染上了他手指被剑所伤流出的鲜血。
  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不是不会受伤的吗？现在的傲如云却全身都是血！
  他的速度没有因受伤而减慢分毫，而随着他每一次的发力，腰间的伤口便会溢出一股股的鲜红。
  不行！他这样会死的！
  但被人抓住的我，什么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那侍卫带领着几个刺客杀到了蔡菱附近。
  傲如云见状，忙前去救援。
  侍卫本领在其他刺客之上，才几招，蔡菱身边已经倒下两个士兵。
  像是知道傲如云会赶来似的，侍卫冷不防转身刺向背后。
  傲如云在赶来的路上捡了一把剑，两人兵器相接，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侍卫速度很快，手腕一转，变了个方向刺向傲如云的心口。
  傲如云一个侧身，伸手想擒住侍卫持剑的手，却被他给躲开了。
  只见侍卫左手腕微动，一个暗器朝着傲如云飞去。
  傲如云趋剑回防，成功挡下了暗器。
  这两人看似势均力敌，但之前傲如云都是一招倒一个，身上还受了伤，每耽搁一秒鐘，对他来说都是危险万分。
  侍卫踢向傲如云冒血的腰际，却被他用肘击开。接着傲如云刺向侍卫面门，而侍卫也忙向后翻去，躲过了攻势。
  但傲如云像是料到他会这么做。
  一个蹲身扫腿，侍卫落脚处受到攻击，他向后倒去，但手里的剑却没放开。
  就在傲如云俯身飞扑刺向他时，侍卫的剑也朝着傲如云的胸口刺去。
  噗哧！
  长剑穿过了傲如云厚实的身驱，向着天空高高耸立着。
  一股艷红从他们身下冒出，正如同我心中无法克制的恐惧一般，蔓延扩散，无情吞噬着我仅剩的理智。
  脑中一片空白，我不管不顾地挣脱了禁錮。
  终于，奔向倒在我面前的傲如云。
  「傲如云！！！」我嚎叫着。
  就在我还有几步时，他的身子动了。
  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四周的杀戮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刺客全数歼灭，空气中充满着诡异的寂静。
  等他完全站起身来，我才发现那剑是从他腋下穿出。而地上的侍卫，被他一剑刺穿了心脏，命丧当场。
  双腿一软，我跌坐在地。
  喉咙发出了一些难辨认的哼哈声，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想说什么。
  直到傲如云把我拉起来后，我才歇斯底里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被杀死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若是死了，那我怎么办？」
  他露出无奈的笑容抱着我安抚道：「不是没死吗？没事没事，你夫君没那么容易死的！」
  「你还知道你是我夫君？你记得自己是有媳妇的吗？不是说你打仗很少受伤吗？你身上都是血，满身都是伤，现在全身都要留疤了！」我放声大哭道，丝毫不在意一旁偷笑的傲家军。
  傲如云再次无奈笑道：「哪有人上战场不受伤的？你也太好骗了。」
  吸了吸鼻涕，我哽咽道：「但我看过了，你身上就没有疤啊！」
  傲家军在一旁偷笑得更大声了。
  傲如云露出了招牌傻笑，缓缓道：「天生的。大概是体质吧！但凡我受伤，最多几个月，绝对会恢復到一点疤痕都不留下。但我确实没受过什么重伤就是了，都是破点皮的小擦伤。」
  指了指他腰间的伤，我问道：「那这个呢？」
  他略为看了一眼道：「小伤，还没有上次我砍手臂的那个来得重。那刀可见骨了！」
  我听了莫名恼火。
  原来他看起来傻，但可会骗人了！
  一把推开这个大骗子，我迈步离开，不想理他了。
  冷不防，他从背后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你刚刚说我若死了你该怎么办是吧？」耳边传来他低沉又沙哑的声音。
  「那又怎样？」
  这句话怎么了吗？我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多说一个字。
  「我比较笨，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代表你喜欢我啊？」
  他声音中透漏着俏皮，但怒气正旺的我没心思跟他谈情说爱，转过身去怒视他道：「本来是，但你骗我，所以我现在没那么喜欢你了！」
  傲如云脸上露出了失望。
  看见他这样，还满身是血，突然觉得过意不去。
  但还来不及开口，嘴上却突然被他亲了一下。
  「没那么喜欢，那就还是喜欢是吧？」
  又是那招牌傻笑！
  将头抬高，傲如云对天大吼道：「我媳妇说她喜欢我！」
  我这是找个地洞鑽进去的心都有了，忙摀住他的嘴道：「你干什么啦！这里这么多人！」
  他将眉毛轻轻抬起，拉开我的手喊道：「傲家军听令！」
  「在！」
  露出了跟如风捣蛋前一模一样的表情，他接着大声道：「全体转身！背对我们！」
  「是！」
  唰！
  所有人集体转身，连带蔡菱也被硬转了过去。
  「现在没人看了。」
  他耍贱的时候，跟如风还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但这次当他吻上我的时候，我没有反抗。
  谁让我就算重生了，也还是个恋爱脑呢？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