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的重逢

  轰隆，一到刺眼的闪电在她身后亮起，将森然的武器库照得惨白。
  门前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二翼天使，在看到卡梅丽塔的瞬间，他的连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天使长们现在在忙其他事，你该兑现承诺了。”卡梅丽塔盯着他，“带我进最里面的那扇门。”
  二翼天使没有说话，沉默地转身，将卡梅丽塔带往深处。
  武器库被称为武器库，但里面不止存放着武器，还有属于天堂的各种宝藏。二翼天使把卡梅丽塔带到了一扇漆黑的门前。
  “里面我就不陪您进去了……如果您失败了，我留在外面的时候，至少七位天使长们还能留我一条活路。”
  卡梅丽塔瞥了他一眼。
  “你想的的倒是很严谨。”
  大门在她身后被关闭，卡梅丽塔隐约觉得这个天使不会再帮她开门了。不过没有关系，既然那把关系着天堂命运的钥匙就在里面，卡梅丽塔觉得这里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她往里面走去，看到了一排一排闪亮亮的弓箭。
  武器库和她上次来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似乎是因为经过了她上次的“偷盗”，天使长们对武器库的整理更加重视了。那些弓箭是属于第叁位天使长艾维利耶的，再往前走还有几把巨大的镰刀，那是属于她的第四位兄长路伊威的。
  冰冷的刀剑无声地在黑暗中凝望着她。
  “倒是很宝贝你们的家伙呢。”卡梅丽塔哼了一声，手却不自觉地去触摸那些武器。
  她的兄长们小时候偶尔会教她如何使用各种武器，他们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拿刀，如何劈砍，但是却从没让她去战斗过，以至于她的第一场战斗是和逃去凡间后在一条暗巷里喝得酩酊大醉的低级恶魔展开的。
  她也并没有真正和自己的兄长们正面交锋过。
  大殿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震荡，也许是那些闪电还在落下，也许是有其他的战斗在进行。卡梅丽塔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也在震动，她往大殿深处跑去，却觉得周身越来越冷——
  不对！
  她刹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身后浓雾一般的黑暗。
  不对，武器库不应该是一片漆黑的。
  “费涅，你在这里。”
  漆黑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眼睛。由翅膀合抱而成的巨大圆球之上，简笔画似的眼睛正牢牢盯着卡梅丽塔。
  第七位天使长，拥有“阴影”称号的天使，他并没有跟随其他天使长去查看所谓的“恶魔入侵”，而是守在武器库里，埋伏着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卡梅丽塔。
  “你要来拿你的刀。”
  “当然，不拿刀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卡梅丽塔盯着那只巨大的眼睛，忍不住笑道，“我一直在想，如果高层天使都以这副样子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他们真的还会从心底里赞颂我们吗？”
  属于阴影天使的瞳仁紧盯着小小的卡梅丽塔。
  “当然。天使是维持秩序的存在，不会因为任何外形而受到影响。”
  “真的吗？”卡梅丽塔小心地伸手，从背后随便握住了架子上的一个刀柄，“你觉得天堂是用恐惧来统治人心的吗？”
  她话音刚落，就用展开的翅膀打翻了最近的一个刀架，零落的武器四散落地，阻挡了那个眼球看向她的目光，周围的黑暗短暂的退却了一瞬间，卡梅丽塔迅速往视线所能及的方向跑去。她一边打翻武器架阻拦费涅，借由短暂的光明四处寻找着。她曾经获得过那把刀的归属权，那把刀只要还没有属于其他天使，就能和她之间产生感应。
  但是，当她越跑越深时，她所感受到的联系却是来自脚下。
  她看了眼光滑漆黑的地砖。
  “卡梅丽塔……”
  费涅低沉的声音雷鸣一般从背后传来，卡梅丽塔浑身一凛，拿起一把刀，直接插进了地砖缝里。——
  金色的光芒从地砖之下涌了出来，瞬间冲破了黑暗阴影，半空中的巨大圆球震颤了一下。
  卡梅丽塔从被劈开的破口里一跃而下，发现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她的刀被架在一个刀架上。
  “那么钥匙在哪里呢……”
  卡梅丽塔四处打量，而头上的破口里，一只简笔画似的眼睛探了进来，吞噬着这片空间的光亮。
  “卡梅丽塔，就算你离开了天堂，你又会获得什么呢？”
  “会有人知道你吗？”
  “会有人敬仰你吗？”
  “你是天使长的妹妹，你是天堂不可或缺的存在，天堂是这个世界最根本、最核心的存在——”
  “费涅哥哥。”卡梅丽塔盯着这个狭小房间里的刀架，“天堂到底是什么？你真的明白吗？”
  “我们的创造者把我们从人类之中剥离出来，是期待我们变成和祂一样的存在吗？”
  巨大的眼睛突然一抖。
  “你见到祂了……你见到祂了……你回到天堂的目的原来是这个！”
  “对。我见到我们的创造者了。”卡梅丽塔低声说道，“祂对现在的天堂很失望。”
  卡梅丽塔突然抓住了刀架，一时间，那巨大的刀架突然倒转，变成了一把钥匙的形状。
  “不行——你不能去开门！你不能去开门！”
  卡梅丽塔展开翅膀，不去看费涅，张开翅膀飞出了残破的武器库。
  尤利塞斯觉得，如果他能或者从天堂离开，大概在地狱那模糊混乱的历史里，他的故事估计会成为人人都记得的一段。
  他先是堂而皇之地闯入了最高天，用他身后的幻象恐吓了无数的天使，还当面和天使长们对峙了。
  不过这对峙可不容易。先不说那时不时灼烧刺痛他的圣光，尤利塞斯怀疑卡梅丽塔的天使羽毛袍子要撑不了多久了，明明是从岩浆里诞生的恶魔，尤利塞斯是第一次感受到焦心的热度。
  还有六个，整整六个天使长的眼睛在半空中瞪着他。
  也许对一些小恶魔们来说，天使的这种形态于他们而言太过抽象，还不如他们满身燃烧着圣光拿着刀枪冲过来来得可怕。但是这些眼睛并不是只有看着人那么简单，被天使的眼睛看见的瞬间，被瞪视者会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往，从出生有记忆开始，直到站在这些天使面前的那一刻，并且被瞪视者会被强迫去回想那些罪恶、羞愧、痛苦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完全受不了，跪倒在天使的面前开始忏悔。
  作为一个恶魔，尤利塞斯需要忏悔的当然很多，他从出生开始就在滥杀无辜了。那些企图夺取他力量的存在，被他随手绞断了喉咙，在大战中死在他手下的怪物，天使，恶魔，吴琴古今。他欺骗过，折磨过，伤害过不少生灵，他们的哭泣声回荡在他的耳边……
  但他是恶魔嘛，尤利塞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过往，觉得这些回忆并不能真正触动他。
  “岩浆恶魔……”
  不知道是哪个天使长的声音，尤利塞斯在一片混沌的回忆中抬起头，勉强点头致意。
  “闯入了最高天，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你明白吗……”
  尤利塞斯想稍微说两句，但是他能感觉到又更多的眼睛盯住了他。那些血腥屠杀的画面消失在他的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不好。
  “岩浆之王……”
  碎裂的肢体四散在火焰弥漫的大地上，奄奄一息的恶魔在地上悲伤地看着他。
  “请杀了我们吧……”
  “我们就快变成，没有神志的怪物了……”
  尤利塞斯愣了一下，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是上一次虚无大门打开后的事。他所庇护的恶魔大部分都成了怪物。
  眼前的场景又很快变换，昏暗的大厅里，纸张正从他的手里慢慢落下，迅速在火焰里化为灰烬。而他的周身则环绕着无数面目不清的恶魔，他们大多拥有人类的外貌，说明他们是高阶恶魔。
  尤利塞斯很快回想起来，这是他最开始试图给地狱各个区域写法案的时候，身边的其他执政官都百般阻挠，他的兄长也从未公开对他表示过支持，在某次地狱的一个区域爆发叛乱之后，尤利塞斯不得不停止他的新政，并且在所有的执政官和地狱之主面前，烧掉他写的所有法案。
  但是这真的能吓到他吗。尤利塞斯有些无奈，这都是他已经经历过的，不是他无法解决的问题了。
  眼前的画面再次变换。卡梅丽塔突然出现了。
  “我不能保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她睁着大眼睛说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许哪天我可能突然离开你了。”
  这是她在灰烬小镇里对他说的话。
  说完这些话，天使便留给他一个并不清晰的背影，似乎就要从他眼前离开。
  天使们并不是完全的蠢货，尤利塞斯无奈地想到，他们的确能找到他现在所害怕的东西。
  “我现在来带你离开天堂。”
  尤利塞斯轻声说道。
  面前卡梅丽塔的幻象变得漂泊不定，尤利塞斯能感觉到身上的烧灼感越来越强，天使的样子正在溃散成一个个光点。
  “卡梅丽塔……”
  天使近乎透明了。尤利塞斯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忍不住去拉正在消散的天使。他原本以为他会摸到一片虚无，但却意外地接触到了实体——
  “尤利塞斯！”
  所有的幻象在一瞬间消失不见，金发的天使气喘吁吁地站在他的面前，金色的眼睛熠熠生辉，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那双大翅膀呼哧呼哧地在她背后扇动着，贴心地遮住了恐怖的大眼球们。
  -----------------------------
  终于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