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拍

  从来没觉得哪个铃声有这么扫兴过。
  暧昧浪漫的氛围一旦被打破，就很难短时间恢复状态。
  林苏只好讪讪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是节目组工作人员打来的：“明天的特邀嘉宾换人了，台本有变化，需要来演播厅进行紧急彩排，你人不在酒店吗？”
  “不在。”
  “那尽快赶回来吧。这次的嘉宾咖位很大，实力与流量兼具，导演组很重视。”
  林苏有点郁闷，还有点不满，她好像不想现在就回去，至于为什么，她懒得去深想。
  工作人员：“这通知很突然，但嘉宾档期太满，好不容易才协调好的，希望多多谅解。”
  林苏嗯了声，说：“我现在回去。”
  挂断电话后，林苏轻咳声掩饰尴尬，说：“节目组临时要求我们选手紧急彩排。”
  “那现在回去吧。”
  他俩离得这么近，电话那头的声音颜若寒也听得一清二楚，脸上云淡风轻，心里早就把那个坏事的特邀嘉宾骂了个底朝天。
  此刻的颜若寒不会想到的是，他骂的那个人会跟自己有那样的渊源。
  日后回想今时今日心底对那位素未蒙面的特邀嘉宾的怨恨，他只有三个字——
  骂得好。
  *
  演播厅场外人满为患，全是冲着这次特邀嘉宾而来的粉丝们，他们消息灵通，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一排排的花篮和应援物资目不暇接，声音嘈杂，看得出心情异常激动。
  人实在太多，选手们只好从特殊通道进演播厅，看到外头那场面大为震撼，一个二个都走不动脚：
  “广场那么大居然都占满了人？这是科幻片吧，真恐怖。”
  “你也不看看这次的特邀嘉宾是谁，没把交通搞瘫痪已经是粉丝们足够克制了。”
  “易亮亮啊，不就是一个二线明星吗？”
  “不是易亮亮！临时换成鹿清尧了！你眼睛长哪儿，怎么不看群消息的。”
  “鹿清尧！！！居然是他？那粉丝们还是太克制了。”
  “能请到鹿清尧这种级别，节目组铁定下血本了。”
  “鹿清尧录一期综艺的报价是内娱天花板级别，虽然没爆出过具体数额，但动脚指头想都知道贵得肉疼。”
  “人家全能型艺人，流量实力双top，确实值得那么高的价。他能来这节目，说实话，是这节目的荣幸。”
  “啧啧啧，这里又一个鹿清尧的粉丝。”
  “你该问问这里谁不是鹿清尧的粉丝。”
  “……”
  邱瑾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讨论个不停，平时她还会跟着聊两句，但今天完全没心情。
  她脑子里全是不久前跟赵以羽对话的场景：
  赵以羽：“这视频交给你了。怎么处理随便你吧。”
  邱瑾很困惑：“怎么，你对整她没兴趣了？”
  赵以羽冷笑：“没兴趣了，要是被我哥知道，我不得脱一层皮。”
  邱瑾：“你哥？”
  赵以羽：“我哥那傻帽，对林苏一见钟情，还叮嘱我跟林苏搞好关系，方便他日后追人。”
  邱瑾：“你就那么听你哥的？”
  赵以羽：“他可是我的免费饭票，惹了他，我还怎么肆无忌惮买买买？你给我钱吗？”
  邱瑾无语：“所以你就打算把事情丢给我一个人？自己卸得干干净净？”
  赵以羽不以为意：“我当时偷拍也就是一时兴起。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处理，那就算了呗。”
  思绪拉回，邱瑾被赵以羽的出尔反尔气得脑仁疼，但她又不甘心就这么罢休。
  尤其，今天的特邀嘉宾竟然是鹿清尧。
  上次鹿清尧的助理特意跑来给林苏送东西，又从赵思瑶那里听到林苏的表哥并不是鹿清尧，她当时就怀疑过两人会不会是那种关系。
  这次鹿清尧居然挤出时间来参加这档综艺，邱瑾不禁又把这事跟林苏联想在一起。
  不管林苏跟鹿清尧到底是什么关系，这都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邱瑾眼神一亮，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倏地，扭头瞥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朝这边走来，正是林苏。
  邱瑾心一惊，大抵是自己心底在算计她，现在完全不敢看她的脸，立刻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伪装得分外平静。
  林苏来得比较晚，前面的人都堵在这里看热闹，她只好从空隙快步走过，原本压根没注意到邱瑾，但这人刚刚那做贼心虚的表现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苏淡淡地扫了邱瑾一眼，脚步丝毫未停，径直走过。
  仅仅这一眼，邱瑾有种自己被看穿看透的错觉。
  “大家别在那看热闹了，赶紧进演播厅！”场务拿话筒大喊。
  选手们被催着陆陆续续进了演播厅。
  之前也不是没彩排过，但也都只是为了熟悉流程，现场气氛会比较轻松。
  但今日明显与众不同，不仅几个出口安排了比往日多两倍的保安，摄像组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就连王导都亲自坐到台下监督现场。
  选手们也比之前的彩排精神抖擞，都昂着脖子期待鹿清尧的到来。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林苏。
  她的脸色反而比之前更冷，被一个小时的电话打断气氛引起的不满延续到现在。
  “你是鹿清尧的黑粉吗？”赵思瑶小声在她耳边嘀咕。
  赵思瑶不像邱瑾混娱乐圈，压根不知道上次那些人是鹿清尧的助理。
  上次听林苏喊她堂哥“林漂亮”后，赵思瑶去搜了搜，查无此人，猜到那人应该是换了个艺名再出道。
  但赵思瑶把圈里任何艺人联想到本名是“林漂亮”，也绝对不会联想到“鹿清尧”，大概是她无法接受鹿影帝的本名叫这玩意儿。
  林苏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板着脸呀？”
  林苏说：“我说我也不知道，你能理解吗？”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怨气怎么到现在还没散。
  “我不理解。”赵思瑶刚说完，立刻瞳孔地震，兴奋到语无伦次，“喔喔喔！男妖！哦不，鹿清尧来了！”
  周围选手的情绪瞬间高涨，虽不至于像场外那群狂热粉那么激动，但也放大了声量在呼喊。
  林苏被吵得堵住自己的耳朵，视线跟着众人往灯光四射的舞台上看去。
  舞台后面的自动延展门从中心向两边推开，顶上的聚光灯全部打在中心。
  幕后走来一清瘦俊朗的人，他穿着扎染工艺修身长服，染了一头墨蓝半长卷发，五官精致，那双化了深红半截眼妆的眼睛戴了灰棕色美瞳，
  古典风的服饰，摇滚范的发型，夸张的舞台妆，如此混乱的搭配本该是不伦不类的，可在他身上却仿若浑然天成般自然，吸睛又不违和。
  他的个人风格独特，长相可塑性极强，不同的妆造效果截然不同，传说中俊美到雌雄莫辨的长相莫过于此。
  鹿清尧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朝台下挥手微笑：“大家好，我是鹿清尧。”
  “哇！！！清尧！！！”
  “清尧好帅！”
  选手们很热情地回应他，演播厅里的掌声和欢呼声响彻行云，久久不息。
  “越来越骚包。”
  突然有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幽幽飘过。
  旁边好几个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声音来源——此时一脸嫌弃的林苏。
  林苏在看到所谓的特邀嘉宾是鹿清尧时，本就不满的心情直接跌到谷底。
  因为她想起前不久跟堂哥的那通电话里，堂哥说会给她一个惊喜。
  所以跑来录这档综艺这就是他所说的惊喜？
  早不来晚不来，一来就破坏当时的绝佳氛围，他还挺会挑日子，还真是个大“惊喜”。
  “喂，你是不是觉得特立独行很酷啊？”
  站在林苏边上的一个男生忍不住质问道。
  林苏淡漠地睨向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发什么癫？
  男生：“你讨厌鹿清尧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起码得尊重人家。没必要故意抹黑别人，更没必要这个时候跟大家伙唱反调吧。”
  “抹黑？”林苏反驳道，“他骚包，你看不出来？”
  “我……”男生腮帮鼓起，看得出来很气，但又一时语塞，很明显他也觉得鹿清尧这人蛮骚包的。
  其实这还真是有目共睹的事，但几乎没人敢在公开场合说，尤其是现场这么多鹿清尧的粉丝。
  旁边的好几个人此刻看林苏的眼神都变了，这人怎么回事，是不是鹿清尧的小黑子。
  赵思瑶见此情形，连忙挪到林苏旁边，窃窃私语：“我们选手里很多人都是鹿清尧粉丝，你说话注意点，别动不动找茬，真的容易挨揍。”
  林苏点头：“我至于故意找茬？”
  “至于，我觉得你看上去是干得出这种事的人。”赵思瑶很诚恳地道。
  “……”林苏无语至极，她这长相和行事作风是给别人造成了多大误解。
  舞台上。
  主持人一直展露笑颜，态度比任何一次都恭维：“非常荣幸能邀请到清尧来我们《这站登顶》，想问问清尧，是什么原因让你百忙之中答应来录我们节目？”
  鹿清尧笑了笑，目光突然转移到了台下某处，但又很快挪开，说：“因为想到现场看看某位选手的表现，更想给她一个惊喜。”
  “我靠——”
  现场炸开了锅，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大家显然都被鹿清尧这出其不意的回答雷得外焦里嫩。
  连主持人都惊讶得睁圆了双眼，连忙低眸看了看台本，不对啊，台本不是这么写的！
  主持人笑容僵硬在原地，尴尬地朝台下的王导投来求助眼神。
  搞什么鬼，鹿清尧这说的什么？
  王导耸耸肩，表示自己也看不懂鹿清尧这一波操作是什么来路。
  “开个玩笑，瞧把你们逗的。”鹿清尧笑得眉眼弯弯，像极了古老神话里奸计得逞的男妖，“当然是因为你们节目太优秀了，我能来是我的荣幸。”
  主持人：“……”
  王导：“……”
  选手们：“……”
  你虚晃一枪，差点把我们吓得半死，还以为要当众曝光恋情瓜了。
  鹿清尧得意地冲着台下挑了挑眉，活脱脱一个恶作剧成功的耀武扬威模样。
  林苏接受到他传来的眼神，扯了下唇，考虑到旁边太多他的粉丝，不好再跟平时那样肆无忌惮地吐槽。
  她只好无声地用口型说：“神经病。”
  鹿清尧笑容更甚，闹够了后总算收敛起笑容，配合主持人开始进行正式的彩排。
  彩排内容本身很无聊，但幸亏有了鹿清尧的到来，且他本人很有综艺感，动不动就抛梗接梗，幽默亲和的风格让现场氛围活跃了起来。
  不少选手表示，这是目前以来最开心轻松的一次彩排。
  彩排结束后，大家本该纷纷散场，但愣是没人回酒店，反而都想着法子去找鹿清尧要签名。
  无论场务怎么赶人，他们都能用各种迂回的方式赖着不走，这些海内外学霸选手，玩起心机智商来简直绰绰有余。
  场务完全拿他们没办法。
  鹿清尧作为新晋影帝，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他非常淡定地说：“谢谢大家如此喜爱，但大家也不用着急，签名都会有的，你们先回酒店，我让助理把签名送到你们房间。”
  有了鹿清尧这句犹如定心丸的话，选手们终于满意散场。
  林苏一早就想离开，但前面的人一直堵着，她也不好硬挤出去，干脆坐到角落旁玩起了手机。
  这会儿人走得差不多了，路变得宽敞，她才堪堪起身。
  “这位选手拖着不走，是要找我合照吗？”
  熟悉的声音身后传来，还伴随着浓郁的男士香水。
  林苏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她那神经病堂哥。
  “哟，这位选手好高傲啊，怎么不理人的？”鹿清尧逗她起劲了，绕到她面前故意补了句。
  林苏白了他一眼：“有病治病。”
  “啧，好凶啊。”鹿清尧笑得格外宠溺，“吃饭了没？”
  说起这个，林苏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蹭蹭蹭地往上涨，美眸瞪着他：“你说的惊喜就是这个？林漂亮，你知不知道……”
  “嘘！不要说这个名字。”鹿清尧脸色一变，气得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嘴。
  就在此刻，对面的侧门空隙有个微型摄像头拍下了这一幕。